这种认知她心里总觉得不舒坦,也不是疼,而像是将整个人都放进密封的罐子里,有点无力而又喘不过气来。
小心翼翼地摸上男人的后背,没敢碰到伤口,她眼神复杂地问:“现在还疼吗?”
“现在倒是没什么感觉了。”
可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她便想转身,“我去给你叫军医来,将伤口重新包扎一下。”
可男人揽着她腰的手始终没有松开。
她不由得拍了拍他的手,有些着急道:“你先松开,我去找人。”
“伤口快好了,我能处理。”梁知舟抱着她的手缩紧一些,女子身上特殊的香气能够让他的精神舒缓下来,便轻声说了一句,“再让我抱上一会。”
有些不轻易示人的软弱。
鼻尖有了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眼眶也渐渐湿润。她不由地往上抬头,深吸一口气之后将眼底的氤氲逼了回去,终究也没再说其他的话,而是静静地揽着他的肩膀任由他抱着。
营帐外面有来回走动的士兵,不远处还有士兵正在训练,声音响亮而庄重,同营帐里的安静行程了极大的反差。衬托得此刻更像是偷来的一般。如果是偷来的,她自私地想让这一刻往后延长再延长,让他休息的时间能再长一些,能稍微喘上一口气。
但是很快,这份静谧就被直接打破,不远处响起了号角声。
雨生直接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拥抱着的两个人犹豫了一瞬之后,还是没有退出去,禀告道:“世子爷,又有人来攻城了。”
梁知舟松开手,眉目冷凝,“带了多少人来?”
“约莫一个营,投石都已经准备好了,张将军先过去盯着。”
“我知道了,等会就过来。”
说完之后他直接站起身来,将台子上干净的纱布迅速往肩膀上缠去,在捡起衣物穿上,不忘和身边的女子交代着:“等会让泽生送你回去,如果收兵早,晚上我便回去一趟。若是夜深了,也不必等我。”
他整个动作都十分利索迅速,不一会儿就已经穿戴整齐,蓄势待发,丝毫瞧不出右肩上有伤。
虞念清站在旁边,全程没有打扰。
要走之前,男人站定在她的身前。他的身量本就很高,现在穿着一身厚重的盔甲,身形更是挺拔宽厚,与面前的纤细的女子形成了极为明显的对比。
“过来,亲了一下。”梁知舟朝着她伸出手,将自己的侧脸露出来,示意她亲过来。
很快女子就已经走了过来,攀着肩膀,亲了一口他的唇。
软软的带着一股甜腻的气息。
他的心一下软了下来,摸了摸她鬓角的头发,然后毫不犹豫往外面走去。
虞念清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眶瞬间就红了。他肩上还带着伤,也不知道伤口会不会更加严重,会不会影响他的行动导致受更重的伤。
她有许许多多的担心,却没有办法说出一句挽留的话。这是他的责任,也是使命。
回去之后,她将裁剪的布拿出来,继续缝制衣裳,等梁知舟回来。她怕自己又睡着,喝了许多冷茶,熬到后半夜时,梁知舟才从外面走进来。
梁知舟已经换了一身衣裳,可是抱过来的时候,她还是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一颗心又纠了起来。
“又受伤了?”她问。
“没有。”
她不相信,咬着唇伸手去脱他的衣裳,想要亲眼看看。
梁知舟望着女子通红的眼,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反而相当配合着,引着她去检查自己的身体。“我答应你,会好好保重自己,是不是没有说谎。”
“你说谎的时候我从来都不知道。”她压抑着情绪,低头时碎发垂下遮住眼睛,只看见一张格外消瘦的下颌。
梁知舟叹了一口气,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同她对视着。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似乎只有这样的亲昵才能将内心的焦躁不安给去除。
但这只是表象,他想到接下来说的话,只觉得有点头疼,却不得不开口。
“为了安全,我们准备将天水城的民众都撤出去,三天之后就开始撤离。到时候……你跟着他们一起出城。”
杏眼圆睁,女子伸手将他推开,“我不走,之前说好了,我会在天水城陪你。”
她说着说着,就有点觉得梁知舟是有点儿在无理取闹,当初是他开口说要她留下来,现在让她离开她就必须要离开?她又不是一件能让人随意摆弄的玩具。她生气着,将心里隐藏的更深的害怕压住,逼着梁知舟给自己一个回答,“你不是说天水城没有什么危险吗?那我留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有,你在这里我会分心。”男人的态度一下子强硬起来。
他沉着一张脸,脸上没有一点笑容,狭长的凤眼定定地看着面前的女子,带着一点不容抗拒的强迫。他拉着女子冰冷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姣姣,我希望任何时候你都是安全的,我才能放心去做别的事情。”
“我答应你,不会让自己陷入任何的危险当中。但是,你必须离开。”他说。
她看向梁知舟。
这段时间他真的瘦了许多,眼眶下有一层浓重的阴影,下颌也冒出来一层没来得及刮掉的胡茬,看上去很是粗犷。一年之前,怕是谁也不会想到,那个在京城用锦衣玉食供着的贵家公子会有这般不修边幅的样子。
她伸出手指,去戳他的下颌。指尖麻麻的,有点戳人,但是她却没什么知觉,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连眼眶都难受着。
可她始终没有哭出来,眼眶通红着,最后点了点头,“好,我先出城。”
梁知舟应当是早早有了这个打算,等第二日的时候,泽生就开始清点院子里的东西。制衣坊那边的人也要跟着出城,剩下没做完的衣裳交给军队,专门有人过来负责冬衣的供给。
将所有东西都安排好之后,第三日早晨,她就带着人乘坐马车离开。
在路过城门口时,她掀开帘子朝着高大的城楼望去。
那是十一月初,天寒地冻,风刀搜刮着每一寸土地,地上成了荒凉的一片见不到一点绿色。寂寥平原上,只有高大的城楼迎着亮闪闪的朝阳如同沉睡的卧龙盘踞着,俯瞰红尘万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