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1 / 2)

十里长街,季朝举国上下同哀。

晏呈一袭白衣,那双薄凉的眸子里的情绪莫辩。

似哀愁,又似在替圣上的解脱感到开心。

皇帝的丧礼很隆重,三日的举国同哀,直到棺木入了皇陵后,当晚,晏呈才乘上了马车,走到了郊外一处世外桃源,走进了一处静谧的林子里,里面赫然是三座坟墓。

一座坟墓上,写了顾青寰,许申明。

另一座坟墓上,写了晏须还有林沁弯。

还有一个坟墓上,写了许芊芊和晏呈的名字。

晏呈将带来的梨花糕放在了许芊芊的墓碑前。

晏须是今天入葬的,那块墓碑后的土壤被翻新过,他收回视线,又抬头看着天上的圆月。坐在了许芊芊的墓碑旁,靠着她的墓碑,轻声道:“你们倒是团圆了,留我一个人在这。”

晏呈一袭素白色的长袍,修长的指尖攥住了坟前一颗新长出来的草,那株新草被带出了土,他喉结滚动,自从许芊芊离开后,他变了另一个样子,众人听见晏呈,都要抖上一抖,而就是这么令人闻风丧胆的太子爷,在这深夜里哭的像个孩子。

他捧了一块土,放进了手心,靠在许芊芊的墓碑上。

低声呢喃道:“我好想你,你什么时候再来看看我?”

明知道不会有回应,但是他却还是一直往下说,“我本想早些去陪你的,但是一想到父皇,我便觉得不忍。”晏呈知道失去一个人的痛苦,母妃的离开让圣上一夜白了鬓角,他也不能再让他老来丧子。

看着圣上日渐老去,直到他离开的时候,晏呈才发现,自己行尸走肉的日子,终于画上了句号。

不是说他没孝心。

而是他也受够了这个世界,许芊芊不在的日子里,他每日回到岁阖殿,都是过着宛如傀儡般的日子。

而今,他终于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在心底做一个了断。

晏呈摸了摸许芊芊的墓碑,就像幼时揉许芊芊的头发那般亲昵,低声道:“等我忙完这一阵子,我就去陪你。”

天色慢慢的变化交织,从日暮到白昼,再从白昼到深夜,变换了好些个时日后。

晏呈的身影坐在岁阖殿,看着许芊芊的画像,不知过了多少个年岁。

终于在某一刻停止。

那自许芊芊离去后便白了的鬓角,如今已经随着时日,慢慢的变化。

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一头乌发早已变成花白。晏呈年轻的脸庞也多了几分沧桑。

昔日矫健昂然的身影,也随着对爱妻的思念,被渐渐压垮。

他一袭明黄色的龙袍,杵着拐杖,慢慢的从东宫的岁阖殿走出,走到了皇宫的另一处庭院,那里有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子正在朗朗开声,读着书,而男子的身边,赫然是已经成为了将军的顾帆远。

顾帆远见了晏呈,上前毕恭毕敬的行礼,道:“参见皇上。”

晏呈咳了咳,那指尖已经使不上任何的力道,却还是说道:“朕来瞧瞧太子的功课,看看他有没有偷懒。”

一直认真看书的十三四岁的男子听见这话,笑嘻嘻的道:“父皇,儿臣可没有偷懒,你就放心吧。”

晏呈咳了咳,低声道好。

顾帆远见状,站出来,温声道:“皇上放心吧,殿下很听话,近日来的课业也都按时完成,太傅都说了,殿下很聪慧。”

晏呈拄着拐杖的手,像是患了病似的一直抖,而后他道:“帆远,陪我走走。”

顾帆远应是猜到了晏呈有话想说,便随着晏呈一道,离开了殿外。

历代的季朝皇宫哪一年不是嫔妃嬉笑,热闹无比,但唯独到了晏呈这里,后宫空荡荡的没有一人。

唯独一个被追封为元惜皇后的许芊芊。

顾帆远长呼一声,而后道:“皇上,殿下虽说是王爷的遗孤,但骨子里还是和他的父亲差别很大,至少他的心,是向着皇上的,这一点,皇上倒是没看错人。”

晏呈深深的呼吸了几口,而后才道:“若不是先皇后,朕的皇兄也不是一个叛贼,他骨子里和先皇很像,是个重感情的人,若不然,又怎么会在先皇离开的那年,故意死在朕的刀枪下,让朕照顾好他的儿子。”

晏呈的皇兄,也就是皇后的儿子,名唤晏州。

他从晏呈幼时,便被封为了亲王,离开了京都,去了藩地,若不是皇后以死相逼,又怎么会逼得晏州压抑无奈,假意举兵谋反,实则是将遗孤托给了晏呈。

晏呈将遗孤收到自己的膝下,给他取名晏怀悯。

怀惜,怜悯。

是将来要做帝王的,所以晏呈希望他有一颗怜悯苍生的心,怀忆、珍惜。

顾帆远垂眸,看着晏呈那愈发不便利的腿脚,心口一涩,轻声道:“皇上,我怎么瞧着,你的身子好像越来越严重了,可寻了太医瞧瞧?”

晏呈身影一顿,那双眸子里溢出了一丝笑,那曾经觉得最可怕的毒,如今对他来说,倒是一种解脱。

他摇摇头,不答,但却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与许舟好好教教怀悯。”

许舟,乃是已故的元惜皇后的二哥。

顾帆远总觉得晏呈的话里有话,看着他的背影渐渐离去,化成一个点时,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一次竟然是最后一次见面。

......

晏呈回到了东宫的岁阖殿。

苏维弓着腰,走了进来,低声道:“皇上,该吃药了。”

晏呈看着那桌案上的黑乎乎的药时,眉头微微蹙起,道:“不喝了,喝了那么多年,也没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