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再上 !
凤涅面带温柔宠溺笑容,舀了汤水,便要喂给朱安靖,阿靖仰头张口,像是嗷嗷待哺的巢中幼鸟,若是旁人看来,毫无疑问便是一副“母慈子孝”的温馨画面。
这边朱安靖昂着头,那边小黄猫在康嬷嬷怀中也昂着头,乌溜溜地眼睛盯着凤涅手中的碗,康嬷嬷察觉它在挣动,低头望了一眼,便笑出了声:“娘娘您看,这猫儿也都馋着,脖子伸的这样长,恨不得要跟少王争一口似的呢。”
凤涅闻言,便瞄了一眼小黄猫,随口道:“要不怎么叫馋猫呢。”
朱安靖张着嘴,便也道:“是啊皇婶,方才它也还想吃呢,别给它吃……没见这么馋的小猫!”
凤涅哈哈笑了几声,正欢快间,心中咯噔一声,手势也跟着一顿。
凤涅原本笑意盎然地,转念之间,一颗心便冷得如被冰雪,虽然见多识广,在各种危难情形之中也都游刃有余,可是此刻,面上的笑却也有点挂不住。
嘴角仍旧挑着,弧度却有些僵硬,手却微微有些发抖,却竭力控制着。
凤涅垂眸,望着碗内熬好的补汤,略瞥了一眼,然后又抬了眸子,看向身前,刹那间就把身前伺候的几个宫女太监看了个遍。
“皇婶,快给阿靖喝……”朱安靖见凤涅不语,又看那小猫骨碌碌地瞪着此处,仿佛真怕被抢了他的好吃的,便出声催促。
凤涅眸光微微敛了,扫向朱安靖面上,极为缓慢地说道:“阿靖,留神烫,不如让皇婶先尝尝。”
朱安靖当然不敢违抗她,便搓着手道:“好好。”
凤涅捏着勺子,在碗内搅了两下,玉碗同玉勺相撞,发出轻微地叮咚碰撞声响。
而底下站着的宫女之中,有个身影,深深地低着头,然而仍旧能够看出,她的身子正在微微地发抖。
凤涅抬起勺子,慢条斯理地便把那汤水往唇边送去,那玉勺将碰到嘴唇之时,底下那人忽然脚步一动,冲了出列,叫道:“娘娘!”
凤涅嘴角一挑,便抬眸看去。
康嬷嬷吃了一惊,定睛一看,却见忽然出列出声的那个,正是宫女思且。
康嬷嬷一惊之下,便喝道:“思且,你胡乱叫什么?”
思且满脸惊慌之色,眼中竟有泪光隐现,仓皇失措地望一眼康嬷嬷,又看向凤涅,急忙低头后退一步。
她垂着头,哆嗦着嘴唇道:“娘娘……娘娘,奴婢觉得,这汤想必已经凉了,喝、喝了怕会身子不适,不如让奴婢再去取另一碗来……”
凤涅似笑非笑地望着思且:“本宫觉得不怎么凉,正好呢。”
思且却执着道:“娘娘……虽然……虽然觉着正好,喝下去却会……却怕会不好的,娘娘,让奴婢再去换一碗吧。”
她虽然竭力镇定,但声音里却依稀带着颤抖之意。
凤涅轻声问道:“喝下去会不好?怎么个不好法儿?”
思且脸色变幻:“娘娘……凉了的汤水,喝了怕、怕会肚子疼。”
凤涅不以为然似地笑道:“原来不过是肚子疼,本宫看你这模样,还以为会死人呢。”
思且身子一缩,竟忍不住要后退似的。这边朱安靖等了半天吃不到,闻言便说道:“皇婶,自来也没听说过凉了的汤水会死人的,给阿靖喝了吧。”
凤涅手在他的头上一按:“你乖,不要心急,心急贪吃的小孩不仅会肚子疼……”
朱安靖虽不大懂,却最听凤涅的话,当下不再做声。
康嬷嬷此刻已经看出几分不妥当,急忙把小黄猫交给旁边的宫女,自己另取了水跟糕点来,给朱安靖吃。
思且一声也不敢吭,只是不时地看一眼凤涅。
凤涅看看自己手中的碗,又看看思且,慢慢便道:“不过,既然凉了,滋味必然也会差很多,不喝就不喝了。”
思且一听这个,缓缓地松了口气:“那奴婢就把它端下去,另外给娘娘拿一碗。”
凤涅却不紧不慢地说道:“那这一碗岂不是浪费了,不如就这样吧……思且,你对本宫照顾的如此体贴入微,那这一碗凉了的,就赏你吧。”
思且一听,脸霎间白了,抬头便看向凤涅:“娘娘……”
凤涅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喝?”
思且的脸色极为难看:“娘娘赏赐,奴婢、……奴婢怎么敢,奴婢下去便喝。”
凤涅道:“下去岂不是更加凉了,你现在喝便是。”
思且瞪大眼睛,仓皇道:“娘娘……奴婢……”
凤涅道:“怎么了思且?你在怕什么?”她冷冷一笑,“也怕喝了会肚子疼?”
这功夫,连朱安靖也察觉不对了,一手握着糕点,一边瞪着眼睛看,只是不敢做声。
康嬷嬷见状皱眉道:“思且,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娘娘赏赐你喝,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还不快喝?”
思且的目光转来转去,最后对上凤涅的,她双眸一闭复又睁开,终于道:“娘娘赏赐,奴婢怎么敢推辞,奴婢……喝就是了。”
她上前,康嬷嬷从凤涅手里把碗端过来,交给思且。
思且的手不停地发抖,却仍旧将碗握住,捧起来,一点一点凑向嘴边。
两颗泪从她的眼睛里滚落下来,一滴便跌入碗里头,而殿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看着她的动作。
思且捧住碗,一仰头就要把汤喝光,动作极为决绝。
却不料在千钧一发之时,康嬷嬷上前,便把思且手中的碗打落。
玉碗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里头汤水四溅,小黄猫受惊,喵地大叫一声,冲着地上的汤水呲牙咧嘴,仿佛发怒。
“让你喝一碗汤,你哭什么?”凤涅淡淡地望着思且,“倒好象是生离死别似的。”
思且身子摇摇欲坠,呆呆地望着地上的汤水,忽然之间双膝一软,便跪在地上。
凤涅略微倾身向前,打量着思且的脸,慢慢问道:“怎么了?”声音和蔼,倒好像是关怀着。
思且垂着头,已经虚脱,轻声道:“娘娘,奴婢死罪,不求娘娘……开恩,请娘娘……治罪吧。”声音很轻,却极为清晰。
朱安靖看到此刻,张大了嘴,虽知道不对,却仍猜不透到底是哪里不对。
凤涅却淡淡说道:“你说明白些,——这死罪,是指什么?”
思且低着头,轻轻地一摇,泪落如雨,却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