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 2)

岁月知长夏 靡宝 2265 字 2023-09-22

盛朗已练就了单手托着一盘四五个菜而能在大堂里穿梭自如的本事。

哟,这小哥儿是个绿眼珠呀!有客人发现了盛朗的与众不同,来来,小伙子,让我们看看。

盛朗面无表情地收拾着隔壁桌的盘子。

盛广全在厨房里重重地咳了一声。

盛朗这才丢下手里的活儿,走了过去。

二号桌的客人都已经喝得满面红光,一个男人一把拽着盛朗的衣领,逼着他弯下腰。

还真是绿的,像玻璃珠子!一桌人都哈哈大笑。

你妈是老外,还是你爸是呀?客人问,多大年纪了?

盛朗不吭声。

听不懂?那人反而逗弄得更加起劲儿,别只会说英文吧?说一句来听听?

盛朗的眼珠一转,在阴影下呈现阴恻恻的暗绿。

客人醉得两眼昏花,浑然不觉,掏出了一张五十块的钞票。

来来,小杂种,说一句英文给哥们儿几个听,这个就给你。

同桌的客人纷纷拍着桌子起哄。

看到钞票,盛朗的表情忽而一转,扯着嘴角笑了起来。

Hello.他说,Yousonofabitch.(你个狗娘养的。)

客人们笑得东倒西歪。这话是盛朗从国外电影里学来的,客人们显然听不懂。

他说了!他居然真的只懂英文!我说老板,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一个洋跑堂呀?

盛广全在厨房里没吭声。

客人把那五十块钱塞进了盛朗的手里,拍了拍他的脸,拿着,小朋友,好好念书。

盛朗进了厨房,盛广全拿勺子指了指一碗汤:给二号桌端过去。老实干活,别给老子摆脸色。

盛朗走到拐角没人的地方,朝汤里吐了一口浓痰,然后一脸漠然地端着汤钵朝那桌客人走去。

夜深了,客人们从饭馆转移到了楼上。

盛朗打扫完了卫生,一身油腻地坐在大堂楼梯口。

阵阵不雅的声音从楼上传下来,盛朗置若罔闻,往身上的淤青处抹着红花油。

药油气味辛辣,冲得少年两眼湿漉漉的。

哟,这是怎么啦?

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白色短袖衬衫,黑色西裤,无框眼镜,刘海油腻腻地耷在额前。

盛朗抬起头,眼睛戒备地眯了一下。

小朗,又被你爸打了?男人一脸关怀地坐在了盛朗身边,哎哟,你爸下手怎么总这么狠?你还得参加游泳队集训的,打伤了就不好下水了。怎么,还哭了?

男人伸手朝盛朗的脸摸去。

盛朗猛地朝后一仰,躲开了男人的手,双眼如冷冰冰的翡翠珠子,戒备地盯着男人。

哎。男人讪笑,你这孩子,真是倔。叔叔是真的关心你。对了

男人从包里取出一个盒子,叔叔从上海出差回来,给你买了礼物。耐克的游泳镜,名牌。看看喜欢不?

盛朗迟疑着,接过了盒子,打开翻看。

昏黄的灯光下,少年的侧面俊秀得就像油画里的美少年,鼻梁和下巴的弧度优美流畅,深深的眼窝,睫毛浓长卷翘,随着眼皮眨动,像蝴蝶扇动的翅膀。

还有那双唇,怎么那么红润饱满,哪怕嘴角有淤青,看着也诱人去亲吻。

十三岁,才刚开始发育,还没有长出胡须和明显的喉结,小男孩最漂亮,就是这个年纪了

男人下意识靠近,深深呼吸,在油烟和汗臭中搜寻着少年本身的清爽的气息。

盛朗唰地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男人,高瘦的身躯已能遮挡不少灯光。

谢谢马叔。我去叫我爸下来。

礼物收了,人也头都不回地跑走了。

男人坐在楼梯上,意犹未尽,脸上还带着恍惚的笑。

盛广全下楼来,看到老马这张发春的脸,心里泛着恶心。

永安南区这样的地方,人渣烂仔遍地跑,盛广全什么没见过。但是老马这样喜欢玩小男孩儿的,是连人渣都瞧不起的货色。

你怎么今天就来了?盛广全没好气,那笔钱说好了是下个月初才还的。

我不是来催债的。老马起身笑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学人家抄烂尾房吗?我这次带了个朋友来,他是市规划局的,城市将来的规划建设他最清楚。

盛广全动了心,人呢?

在对面麻将馆里。

又是麻将。盛广全摆手,你又想哄我去输钱。

哟,谈生意哪有不上牌桌的?老马板起了脸,你不输人家点钱,人家凭什么把内部消息告诉你?反正我人是给你找到了,去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罢扭头就朝外走。

盛广全搓了搓手,一跺脚:哎等等我,我先去换身干净衣服!

时间眨眼就到了七月底,丰市进入盛夏。

林家位于顶楼的房间被晒得犹如蒸笼,白日里实在不大适合人类长时间逗留。

按摩店里有空调,林知夏送林安文去上工,带着卷子过去,学习之余顺便在店里免费帮忙。

人们对勤学苦读的孩子总多一份怜爱之心,老板娘刘姐很慷慨地接纳了林知夏蹭空调的行为。

按摩店隔壁是一家小网吧,林知夏又在那里接到了跑腿的生意,帮客人买烟买饭什么的,赚点小费。

到了月底,林知夏拿到了他送奶的钱,整整五百块。加上跑腿的小费,足足有六百多块!

这对十二岁的穷小孩来说,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林知夏把大部分的钱都存了起来,花了三十块,从孙明珠的表哥那里买了一辆半新的二手单车。

从那以后,林知夏无事的时候,就和孙明珠他们踩着单车,在永安蛛网般的街道上飞驰、玩耍。

玩到傍晚,花五毛钱买一根冰棍,坐在临江边的楼顶上,眺望着对岸新城的高楼。

夕阳将高楼和吊车简化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剪影。那片剪影,对永安的孩子们充满了神秘,和无限的诱惑。

你说,那些人住在那么高的楼里,推开窗户往下望,不会晕得慌?

你想住还住不起呢。同伴嘲道,我爸说,把我们家在永安的这套房子卖了,在新城区也只够买一个厕所。

新城的房子都特别大。孙明珠说,我妈说她做保姆的那家,有一整个屋子放衣服,那屋子比我家客厅还大。那家的老婆,光是高跟鞋就有一整个柜子来装!

那大妈是八爪鱼吗,长了几只脚呀?

孩子们一阵哄笑,你推我搡。

我过几年就能去新城区住了!说话的是个小胖子,一边呲溜着鼻涕,一边呲溜着冰棍,旁人看着恶心坏了,他倒是吃得津津有味的。

我妈说等我初中毕业,就让我去跟着我二舅学厨。我二舅在新城区的大酒店里,专门给老外做西餐。什么牛排呀,披萨呀,到时候我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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