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夏敏锐地看出孙明珠的情绪有些低落,体贴地问:你在学校里还好吗?
就那样。孙明珠无精打采,有时候感觉跟还在永安里一样,乱哄哄的。我算明白我妈说的话。她说我不好好念书,将来会后悔的。我现在就有点后悔
后悔就努力呗。回头考个好高中,就不后悔了。林知夏笑,上补习班,请家教。你爸妈也不缺这个钱。
孙明珠的妈妈是保姆,因为做饭手艺好,挺抢手的。而她爸是个电工,手里还带着徒弟。夫妇俩一个月收入加起来不算少,不懂为什么不肯投入在女儿的教育上。
别提了。孙明珠低声苦笑,忽然长大了几岁的样子,我爸妈都闹得快过不下去了,哪里顾得上我?
林知夏讪讪。
有关孙明珠父母感情不和的事,其实林知夏在按摩店里就听刘姐和客人们说了一耳朵。
好像是孙明珠她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孙明珠她妈不服气,就是不离婚,干脆在外打工不回家,一拖就是好几年。
夫妻两人斗气,谁都顾不上女儿。孙明珠好好一个聪明的小姑娘,丢在奶奶家不闻不问,书也念得歪东倒西的。
我爸那个女儿,给他生了个儿子。孙明珠语气麻木,却依旧有一股不甘的恨意流露出来,我爸这下非要离婚,和我妈又大闹了一场。闹了半天,原来我妈也早就和她一个东家搞在一起了,还被那人的老婆打过
林知夏看着孙明珠的目光充满了同情。
你父母是你父母,你是你。他轻声说。
孙明珠声音越来越低:你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离不掉吗?除了要恶心对方,还因为他们都不想要我
林知夏把手放在了孙明珠的肩上。
孙明珠身子一扭,扑到林知夏的肩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盛朗转头,皱眉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尤其是孙明珠搂着林知夏细腰的两条胳膊。他很不爽,但是看孙明珠哭得那么惨,又不大好说什么。
王高才把游戏暂停了,在盛朗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盛朗的眉头略微舒展了点,同情地撇了撇嘴。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就进入高中咯。
第24章
秋日的傍晚,夕阳的色泽依旧浓烈,那分炽烈的热度却已褪去。
风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冷冽的桂花香。
四个孩子坐在江边的楼顶,被秋风吹得打喷嚏,手里的冰棍也换成了烤串和热奶茶。
油脂、孜然和辣椒面的浓香,同香精兑出来的奶香,是多少人青春的回忆之一。
我真傻,真的。孙明珠红着眼眶望着江对岸的高楼,絮絮叨叨,我只以为我爸妈是闹离婚顾不上我,就没想过他们俩压根儿就不想要我。我可日他先人的,既然这样,那当初干吗生我?
你爸妈的先人也是你的先人。王高才小声提醒,随即挨了孙明珠一记白眼。
林知夏的安慰也很有他的个人风格:你还有奶奶,还有我们关心你。再说你正好可以敲你爸妈一笔。有了钱,什么事都好办了。你爸有了小儿子,以后再找他要钱就不容易了,所以你这次得狮子大开口
再说下去,林知夏恨不能现场拟定一个详细的敲诈勒索计划书出来。
连盛朗都开了口,就一句:我爸还要把我卖给变态玩呢。
孙明珠额角挂汗,好吧,你赢了。
这都能比烂呀?大伙儿好一阵笑。
盛朗又补充了道:他们不要你,你也不要他们好了。都这么大了,离了父母就不能活了?混出个人样,让他们后悔去呗。
这个小团体里,眼下只有盛朗和孙明珠的情形最相似。
不靠谱的父母,卑微的出身,平庸的成绩,和老人家相依为命。孙明珠还不像盛朗有体育加分。
所以盛朗的话比林知夏的还能引起孙明珠的共鸣,更能激发她骨子里永安人的血性。
孙明珠一张原本圆嘟嘟的脸,在这一两个月里已瘦了一圈,脱离了儿童的稚气,有了几分青春少女的清秀模样。
说的是!孙明珠把一甩头,又恢复了她永安北区小一姐的气势。
我就不信我爸找的那个蠢女人能给他生出个什么好儿子来。越不稀罕老娘,老娘越要混得好,瞎掉他们一双眼珠子。我就不信我爸找的那个野鸡能给他生出什么好儿子来!
说完,把王高才手中一串还没吃的烤肠抢了过来,大口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抹眼泪。
林知夏和王高才一左一右地挨着孙明珠,无声地安慰着她。
这天晚上,盛朗被他外婆饱饱地塞了一顿红烧排骨后,又拎着行李跑到林知夏家和他挤一张沙发床。
这个年纪的孩子,春笋似的,淋点雨都能蹿高一大截。
才过去两个月,沙发床就比过去挤了不少。他们稍微翻个身,手脚就能碰到。
你过去点。我要滚下床了。
我都贴墙上了,你才过去点!
林家适合这个季节的薄被只有一床,两个少年只得裹在一张被子里,你踢我一脚,我拱你一下,闹得沙发床咯吱响个不停。
闹出一声细汗,两人才停了下来。
秋月的清光如薄薄的泉水流泻在地板上,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
盛朗忽然轻声说:小夏,你能给我补课吗?
林知夏扭头看他:你入睡还真快,这就开始讲梦话了?
是认真的。盛朗侧着身,枕着胳膊,绿眸在夜色里颜色很重,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泉眼。
孙明珠其实成绩比我好,因为没体育加分,就只能读永安中学。我觉得我运气这么好,如果自己还不珍惜,有点太糟蹋了。
林知夏也转了过去,和盛朗面对面躺着。
开窍了呀,狼哥。林知夏嘻嘻笑,眉眼弯弯,都说近朱者赤,你给我熏陶了这么久,结果还是被孙明珠染红的。
盛朗不想说自己是不想输给一个小姑娘。而且要是孙明珠赶上来了,在这个小团体里,他不得落到和王高才那笨蛋一个级别的地步吗?那也太丢脸了。
林知夏问:你想补哪一门科呀?
除了体育,盛朗没有哪一门课不欠补的。
好吧,好吧。林知夏耸肩,我给你补没问题。但是你得听我的,不准再借着训练作借口不写作业了。
我什么时候不听你的话了?盛朗有点委屈,过阵子就比赛了。赛后训练没那么密集,就有时间写作业了。
成!林知夏翻身躺好,愉快地闭上了眼。
林知夏成日被老师们用题库折磨,说不苦是骗人的。一想到自己也能对着盛朗如法炮制,把盛朗虐得嗷嗷叫,就有点摩拳擦掌。
盛朗对自己即将遭受的非人待遇一无所知。他凝视着林知夏安详秀气的侧脸,闻着自林知夏颈项间散发出来的清而甜的奶香,感到骨子里有一丝微弱而陌生的躁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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