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以为心里头装着“天大秘密”的裕亲王表示,都看他作何?都知道他汗阿玛当初是诈死,现在变成“行痴大师”?
皇上面上一派帝王气度,佯装没看到;裕亲王一头雾水,一点儿也不明白这些人都这般看他作何,生怕他们都猜到了。
“臣兄昏迷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裕亲王问得小心翼翼,生怕他汗阿玛的身份暴露。
“……颜珠,你说说,看你们裕亲王作何?”皇上眼睛一闪,一眼看见躲得最慢的一个侍卫。
没来及跑的一等侍卫,钮钴禄家的老四颜珠瞬间额头冒汗,眼神发飘。
“回皇上,回裕亲王,颜珠……颜珠……颜珠就是看裕亲王今天特帅气。”颜珠回答的磕磕绊绊,说完后额头汗更多了。
但是皇上还不放过他:“今儿特帅气,是说你们裕亲王平时不够帅气?”
颜珠:“……”
“帅气,帅气。皇上,裕亲王,颜珠嘴巴笨,可能是今儿的落日太好看了,看谁都特别帅气好看。”
裕亲王听着,总觉得哪里奇怪,可是颜珠的性情他知道,最是忠厚老实不善于说话的人,裕亲王抬手摸摸脸,难道今天他“人生喜事精神爽”,容光焕发?
裕亲王放下一半的心,哈哈哈笑:“今天的落日确实好看,我也觉得好看。”
“看着我们皇上,那就是龙章凤姿,天人之姿。”
颜珠点头如捣蒜:“是是,我们皇上,那就是飞龙在天、尧天舜日。”
皇上:“……”
听听这恭维干巴的,可谁让他今天心情特好,谁叫这是二哥和小舅子那?
嘴里不承认,心里头美滋滋的皇上哈哈笑:“朕哪能和尧舜圣贤相比?朕啊,知道了你们的心意了。”
说着话,还特大方地挥挥手。
“皇上,裕亲王,颜珠告退。”颜珠麻利地给皇上和裕亲王行礼,跑得比兔子还快。裕亲王很有自知之明地摸摸鼻子,也哈哈笑:“皇上,我们……”
我们也去听听吗?
皇上皱眉。
皇上眼睛望着“行痴大师”和皇太后说话的帐篷,还有帐篷门口的几个慈宁宫宫人,想去听一听,又觉得,不该。
不敢。
“四十余年礼世伽,本来面目是天家。清凉无物何所有,叶斗峰横问法华。”皇上在心里默默念诵这首《菩萨顶》,眼睛一闭又睁开,内心有着为人子的不甘,也有对上一辈人各种感情纠葛的感慨万千。
整整二十一年啊。
他们的汗阿玛,从一位风华正茂,即将开始帝王大业的皇帝,到五台山上一位年老的行痴大师。而他们的皇额涅,也从年轻的皇后,变成年老的皇太后,而他的生母,已经早早地去世了。
就是他们的皇祖母,也不甘,也愤怒,也要派苏茉儿姑姑来问一个答案。
而他们,都长大了,建功立业、娶妻生子,面对他们的汗阿玛的时候,却还好像当年那个牙牙学语的小阿哥。
皇上抬头看向二哥,他二哥这个时候也想起自己为何晕倒,面色低落消沉、复杂难言。
兄弟两个慢慢踱步朝见“行痴大师”的帐篷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越是难过,越是不甘。
除了在外办差的五弟常宁,常宁那个时候才三四岁,人又不是很聪明,对他们的汗阿玛还不大有记忆,可他们兄弟两个都有记忆了,即使那是为数不多的记忆。
为什么?为什么?
他们也想问一问。
之前一个“第一子”,现在一个“第一孙”,他们兄弟,真就是没得稀罕的小稻草吗?
皇上和裕亲王都不甘心,特不甘心,想抓着汗阿玛的衣襟大声哭着问出来的不甘心。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从小在“汗阿玛”这方面亲缘方面的缺失,是他们人生中永远也无法弥补的遗憾,可过去毕竟过去了,可他们现在想要和普通人家的儿子一样孝顺孝顺老父亲,老父亲也不给他们机会,到底是为什么?
帐篷外面的宫人侍卫们眼见皇上和裕亲王走过来,面上庄严肃穆凝重,可,事实就是,要光明正大地要“偷听”。
侍卫们想要拦着,不敢,可是,皇太后和苏茉儿姑姑都有吩咐,这……
皇上气势凛然地地打一个手势,示意一切都有他担着,然后和他二哥两个人快速闪身进到帐篷里面,麻利地关好帐篷门。
“行痴大师”的帐篷比较大,简单地分为东中西三间,师祖和皇太后在东间说话,苏茉儿姑姑站在中间小厅的一个茶几边,看见他们进来,默默地蹲身行礼,默默地奉茶。
皇上和裕亲王没坐,站着耐心等待。
过了好一会儿,有声音隐隐地从东间传出来。
“大师既然已经跳出红尘外,为何要跳进来?”这是皇太后的声音,皇太后明显激动起来了。
“阿弥陀佛。一切由心。”这是“行痴大师”的声音,淡然从容。
“由心?大师的俗家父母,妻子儿女,大师都没有心吗?”皇太后这已经是咬牙的问话。
“阿弥陀佛。‘有心’,当如何?‘无心’,当如何?贫僧由着自己的心,皇太后由着自己的心。”“行痴大师”还是八风不动。
不说东间里正对“行痴大师”的皇太后,就是旁听的皇上、裕亲王、苏茉儿姑姑,也都接近崩溃。
你说啊,你说啊,你说“有心”,我们要知道,我们都是大俗人,就要知道啊……
皇太后果然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