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1 / 2)

剩下的路程,宴星稚就完全看不见了,她只听见周围全是吵吵闹闹的声音,众人的说话声,乐器交织在一起的声响,还有呼喊和高歌。

总之好像哪哪都是人,围在她的身边,将她送上了四面透风的轿子,抬着她一摇一晃地不知去往何处。

宴星稚无心参与这无聊的人间祭祀,但也没闲着,一直外放神识去探知方才抓到的一抹问情的气息,妄图再找到更多。

轿子也不知道给抬了多久,中间换了三拨人,宴星稚一次一次的试探也一无所获。

许久之后,轿子才慢慢停下,耳边的呼声像是又高了一些,有人牵引着她慢慢走下来。

宴星稚即使是看不见,平衡性也很好,压根不需要人搀扶,但她甩手了好几回都甩不掉,为了赶紧走完这叙事幻境,她也只得作罢,不想生事端。

下轿之后走了一段路,上了几层阶梯,她被人扭着转过身来,就听得身前一阵扑啦啦的声音,那些议论与乐曲声同时停下,紧接着就听一个老苍的声音高声道:“万器城得神女怜顾方有今日这般繁华,吾辈当承前人意志,将神女恩泽传于万世,永生铭记,愿神女福泽长留,庇佑万器城繁盛永昌!”

继而就是一阵齐齐的高呼,可能是许多人一边呼唤一边磕头,即便宴星稚看不见眼前的经常,但从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中也能想象到面前的人定然密密麻麻,非常之多。

在这吵闹声中,耳畔传来轻声:“凡人果然很愚蠢,是不是?”

宴星稚瞬间惊愣了一下,下意识将头一偏,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但眼前是一片漆黑。

这声音……

有那么一刹,她还以为是牧风眠站在边上跟她说话!

“请神使接受神女赐福!”

随着一声高喝,宴星稚被人扶着转身,继续往里走。

不知是走到了什么地方,拂过脸颊的风消失了,身边也变得非常安静,好像是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脚步声都有些回荡。

继而就是一直在下楼梯,宴星稚的耳朵极为机敏,下楼梯的时候她就隐隐听到了锁链相互碰撞的声响,很细微。

不知下了多少层,温度都下降了许多,皮肤触碰到空中泛起的凉意,宴星稚的耐心也几乎被消磨殆尽。

而后就听见一扇沉重大门被打开,原本跟在身后的三三两两人也停下脚步,让她自己往前走。

前路约莫是平坦的,她迈步子的时候也没有犹豫,往前走时就听见那锁链碰撞的声音一下近在咫尺,仿佛就在面前。

走了约莫十来步,身后远处传来喊声:“停——”

宴星稚就停步,她也感觉到面前是有东西的,且肯定是活物,被锁链给困住。

“求神女赐福——”身后几人齐齐喊道。

须臾,面前那锁链的声音又动了,叮叮当当的沉闷声音在空旷而寂静的环境里回荡,忽而有一只手触碰到她的脸上。

那是一只冰冷而柔软的手,抚在她的侧脸和鼻尖上,宴星稚不习惯这样的碰触,下意识想要侧头躲避,却突然见听到一个柔弱的女声传进耳朵。

“救救我——”

“求求你,放我出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凄惨悲伤的哀求声叠在一起,又撕心裂肺的呼喊,也有卑微的低泣,皆来自一人之声。

宴星稚心中一凛,当下就抬手将眼上的红绸给扯了下来。

眼睛恢复光明,她看见面前是一个身体枯瘦,面容苍白憔悴的美丽女人。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竟让宴星稚觉得眼熟,好像是在哪见过。

她身穿素白长裙,两个肩胛骨穿着腕子粗细的锁链,锁链顺着往上高高吊起,挂在后方巨大的石柱上,石柱用血红的颜色雕刻着一个符咒。

只看一眼,她就认出那石头上雕刻着的,是已经消失了数万年,极其阴毒的镇神咒。

宴星稚看着她道,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如此,这就是你引我入局的原因?”

传闻中神女路过万器城,见城中百姓穷困潦倒,生活凄苦,便动了恻隐之心,将锻器技术交给百姓,让他们以此为生,慢慢将这块贫苦之地变为天下闻名的万器仙城。

后世之人为了纪念神女恩泽,定下五年一次的神女祭,以此乞求万器城永昌。

看似是一桩知恩图报的美事,却没想到这城中的钟楼底下,囚锁着当初传授他们锻造仙术的神女。

宴星稚听过很多恩将仇报的故事,但此事发生在眼前时,她还是难以做到平静对待,怒火瞬间燃了满腔,她的声音却是充满冷意,“为什么?”

为什么一个神女,会落入这些凡人的手中?

为什么要同情这些弱小的凡人?

面前这个神女再无半点仙气,双目浑浊,无神地看着宴星稚,像被抽干了神识一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身后的镇神咒,乃是古时祸乱天下的大魔头亲自研究出来的一道专门针对神族的符咒,只要将神族镇压在这符咒之下,符咒就会不断吸取被镇压者的神力,直到神力耗尽,被镇压者也会失去神识,变成没有思想的傀儡。

那石头上的图案鲜红如血,显然已经将这神女的神力已经吸收殆尽,竟是不知道被锁在这里多久了。

“凡人羡艳仙族长生,所以才有了世间千千万万的修仙门派。”牧风眠悠闲的脚步声响起,倒是没被眼前的景象影响情绪,走到跟前来微微低头,看着这傀儡般的神女。

宴星稚见了他,不知为何方才心中那股气也压下去不少。

神女毫无反应,似乎听不见声音,也看不见的东西,但只要触碰她的双手,就能听见一声叠一声的求救与凄厉的叫喊,从她仅剩的一缕神魂之中发出来的。

她左手握着一柄墨色长萧,灰扑扑的没有光泽。

牧风眠弯身,将长萧从她的手中拿过来,“殊不知人心险恶,贪念最难满足。”

宴星稚也凑过去看,就见那柄长萧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没有丝毫灵气,像是布满灰尘一样,箫尾刻着一行小字,凑近了看才能看到,是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