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着松垮垮的素色睡袍,墨发散在肩上,有两缕垂在身前。清冷的月华照在她身上,衬得她更为冷傲。
络冰轮没有睡。她听着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多时,来人掀开她盖的薄被,温热的身子钻进来。
二人共眠一只枕、同盖一条被,伸手就可触碰对方。
络冰轮只觉脸是热的,身子是僵的,她生怕一个不留心,冒犯到身边人。
沉默着躺了片刻,虞清月忽道:方才是我唐突。
络冰轮紧张得头有些发晕,想了许久,才想起刚结束就被自己抛在脑后的吻。
你别再对我那样。她喃喃。
什么?虞清月故作没听清。
我不喜欢那样。络冰轮硬着头皮道。
那样是哪样?虞清月冷声,大祭司这是怎么了,话说半句含半句,是想叫我猜么?
络冰轮羞极了,恨不得立即钻到卧榻底下去,扭捏良久,低声支吾道:你亲我,我、我
话未说完,她忽觉左颊一凉,熟悉的温软如同蜻蜓点水一触。
亲了。虞清月面无表情道,还请大祭司好好说话,不要吞吞吐吐。
络冰轮:
她羞得捂住脸,又捞过被子蒙在脸上,转到一边去,身子也蜷缩起来。
虞清月微微挑眉,她可不记得络大祭司这么容易害羞。
念着逗这人要掌握分寸,不好过头,虞清月便没有再追问,翻身合眼。
络冰轮只当她气自己说话吞吞吐吐,内心不禁急起来,却又觉得这样也好,竟就在乱糟糟的思绪里睡过去。
一夜过去,无事发生。
虞清月是妖族,且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故她睡得很坦然。
络冰轮却睡沉了又醒,醒了又迷迷糊糊睡去,还做了一场绮梦,梦见自己嫁给虞清月,不但与她饮下合卺酒,还被她抱入洞房,要度花烛夜。
这女子与女子之间的花烛夜要如何度?
她在梦里正茫然,房门蓦地被踹开,她的一众弟子们闯将进来,后头跟着君上和上任大祭司,吵嚷着要治她的罪,要将她和虞清月一道捆起来烧死。
天还未亮,络冰轮就被这个梦吓醒了,坐起来呆呆地看向身边人,发了会儿呆又躺回去,掩口无声落泪。
哪怕她当真喜欢清月,清月也不能变作男子。
且不论清月是人是妖,只要清月是女人,她们就绝无可能!
一想到被烧死的下场,络冰轮发狠地将所有杂念打消。
她不该因为私欲拖累清月,只要她能继续单恋清月,这就足够。
她不该奢求。
络冰轮的情绪一乱,虞清月也感到周围涌动的气流乱了,索性睁开眼道:你怎醒得这样早?是因我在此,睡不着么?
同你没有关系。络冰轮被她吓了一跳,匆匆解释时,声音还带着些许哭腔。
你遭梦魇了?虞清月却转过身,捉住她的胳膊,让她和自己对视,你身子没有那么快恢复过来,不要大动情绪。
她这么一提,络冰轮才压下去的畏惧和担忧又浮上心来,只觉堵得慌,忍不住偏过脸咳嗽。
嗅到淡淡的血腥味,虞清月眸光一沉,立即搀扶她坐起来,取来干净的帕子,以及这些天常服用的药。
多谢,咳咳络冰轮虚着声音道。
喂她服下药,虞清月问:容我多嘴问一句,你梦见什么了?
络冰轮捏着薄被,一言不发。
心病无法通过服药医治。虞清月声音转寒。
罢了,也没什么,我梦见我们成亲拜堂,又一起被烧死。斟酌再三,络冰轮小声道出昨夜的噩梦,清月你也知,火神教义不许女子成婚
将此番话说出口,又耗去了她好些勇气。
虞清月却平静地道:我当是什么事。你若想与我过一辈子,无需他人认同。成婚礼仪繁琐,我懒,不走这些琐碎流程也罢。
络冰轮顿时无言。她万万想不到虞清月能冷着一张脸,这么冷静又正经地与她说她们的婚事。
我没有打算和你过一辈子!她忙澄清道。
是,故我也只是安慰你而已。虞清月盯着她看。
倘若真的不想与她过一辈子,这榆木脑袋又怎会和她同卧一张榻,就做这种梦。
分明口是心非,顾虑太多。
虞清月能理解,毕竟络冰轮的身份摊上这种事,的确尴尬。她大致探清了络冰轮对自己的心意,只想一点点将两人僵了数年的关系挽回。
络冰轮又不说话了。她做大祭司时,向来只有她怼得别人沉默的份儿,从未吃过什么亏,现下面对虞清月,却迟钝得像个单纯的小姑娘。
后背一温,一只手覆上来,惊得络冰轮立即挺直背。
虞清月慢慢地为她抚背,同时将妖气渡入,抚平她紊乱的内息。
她的呼吸声响在络冰轮耳畔,连同话一起:
我始终有事瞒着你,故四年前会对你那般无情。
gu903();四年前的事,早已被络冰轮埋藏在心底,不愿回忆。虞清月此番一提,络冰轮又想起她冷着脸拒绝的情形,扯动唇角低低笑道:无妨,都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