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这些话听在耳中,柳纷云心里很不是滋味,多少也为师父感到不值。
师父本是悬壶济世的天字医师,走到哪里,就被哪里的人尊敬,如今却为了留在络冰轮身边,为了补好她们之间破碎的感情,亲手抹消了身为人族的自己。
何等卑微。
柳纷云总觉得师父应该还有别的选择,但她最终还是选了最坏的路,如今虞清月的死讯已传回流织国,她再也无法回头了。
嗅到她的气味,虞清月冷着脸叮嘱所有人好好喝水,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来找我?旁人面前,虞清月对谁都很冷淡。
柳纷云点点头。
师徒二人直接去了夜不归酒楼,要了一间偏僻的上等房。
上楼前,柳纷云特意买了各种口味的点心,刚进门,立刻一样样摆在桌上,笑容灿烂地问虞清月:师父您要喝什么茶?
不必,解渴有这碗酥酪足矣。虞清月也不和她客气,洗净手,坐下来舀了一勺酥酪,吃了几口,问,有何事?
柳纷云忙把带齐然出城的计划说了。
听罢,虞清月勺子一顿,蹙眉呵斥:胡闹,齐然的境界远在你们之上,负责考核的巫医使又恨妖,即便争取到了让齐然同去的机会,万一途中起了争执,陷入险境,跟随你们同去的巫医使弟子绝不会出手干涉。
您说的我都明白。柳纷云无奈道,但我家那猫好像和齐然杠上了,非要她同行。而且齐然留在城里,保不准她真的会对大祭司出手。
虞清月淡淡道:这不是还未到假期么。半个月,足够你们解决误会。
二人对视沉默片刻,柳纷云扶额道:说实话啊,我压根不知道要怎么解决这个误会。
更何况,那个所谓的幽会误会也只是为了应付师父和大祭司,没想到猫猫居然当了真。
好好哄,或是投其所好。虞清月给她出主意。
柳纷云快哭了:我投怀送抱都未必能让她放弃!
师父您是不知道病娇猫猫有多固执!
她因一个误会,生了这么大的气,可见非常在意你。虞清月却笑道,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块剔透的玫瑰糕,莫急,一点点来,那两位巫医使也未必会同意她和你一起去。
话是这样没错柳纷云还是忍不住叹气,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师父啊,要不然我还是把希望寄托在那两位巫医使身上?
我没有你这么软骨头的徒弟。虞清月声音骤冷。
眼见她就要认真划清师徒关系,柳纷云赶紧把话题扯走:师父您见多识广,这烛煌国四周可有什么适合险地,适合考查占卜和驱鬼之术,还生着天材地宝?
在流织国定居前,虞清月几乎走遍半座人界,倒是清楚这些险地,当即取来纸笔,为她画了一幅简易的地图,并标上各个险地的方位和所处环境,写画完,递给柳纷云,不紧不慢地为她讲解。
一旦讨论到医药相关,师徒二人的话匣子可就开了。柳纷云买的五样点心被虞清月吃得一干二净,为了多打听点消息,她又叫了一碗冰镇甜羹。
这些情报在系统的资料库里还是锁定状态,距离出发却已经不久了,柳纷云不敢拿好感度去赌。
甜羹送上来后,虞清月停止讲解,慢悠悠地喝了小半碗,忽道:听闻你在跟着七公主学舞?
想起那间非常特别的练舞室,柳纷云打了个激灵,闷闷地嗯了一声。
幸好虞清月的注意力全在甜羹上,没有问别的,只是叮嘱:盛夏已至,衣着上自己注意些。
烛煌国的男子过夏月,大都是赤膊露肩,因而男子的夏装也被设计成最大程度体现肌肉的款式,柳纷云当然不能穿那些,忙道:我仍穿您定制的那些夏装,七殿下也找人为我裁新衣了,过两日就送来。
虞清月点点头,又问:如今除了她,可还有人得知你是女子?
柳纷云细细想了想,殿下的猫妖下属们也知道,不过她们都以血契保证过会守住这个秘密。怀疑过我的也有,比如齐然。
她拿出虞清月送来掩盖气息的白玉佩,齐然真的厉害,得亏有您的玉在,不然她就知道了!
盯着白玉佩看了眼,虞清月顺手又加了一道法术,再叮嘱:巫医使的实力不亚于大妖,见他们时,务必当心。
同一时刻,圣女殿的醉生阁内一片狼藉。
齐然一掌打开扔来的木桌,又接住飞来的茶壶,搁在桌上,眯起赤色眸,十分无奈地看着莲衣。
我说小猫咪,你有什么想问的,干嘛不直接找你夫君去,偏偏要趁你夫君外出时,来找我的麻烦?她将双手抱在身前,叹着气问,还是你觉得,揍我一顿比较解气?
莲衣阴沉着脸,幽蓝眸中凶光毕露。
她之前一直在追着齐然打砸,半句话也不说,此时忽然开口:那些话是真的?
我可不知道殿下听到了多少。齐然摊了摊手,而且,哪怕我说的是真话,殿下也不信,我何必多费口舌?
你道阿云是上界的神,可有证据?莲衣凝视她。
单凭她能和菡萏殿中的花精对话,就是证据。齐然慢慢在院中踱步,环视满地狼藉,道,嗨呀,看不出来你对人族的厌恶这么大,多好的宝贝,说砸就砸,眼都不眨。
你为什么要带阿云去妖界?莲衣无视这番话,继续问。
齐然不假思索道:因为妖界里有神,她要真是神,去了那里总归会想起来点什么吧。
神与神之间,难道没有纷争?没有矛盾?见面即可以称兄道弟?莲衣冷笑,你分明是要她死,亏她那么信任你!
齐然觉得和她说不下去,她本身也不擅长言辞,遂道:你不信就算了,反正你夫君一时半会儿估计也不会去妖界,慢慢等她恢复记忆就是。
记忆二字如同针一样扎在莲衣心上,噩梦中的孤寂感一下子涌上来。
莲衣眉头一皱,抄起手边的青瓷花瓶,呼地抡出去。
别砸了别砸了!祖宗诶!齐然大呼小叫着接下花瓶,这还是在我住的地方,你砸得爽了最后还得我赔钱!
莲衣就当没听见,又恢复了闷头追着她砸的状态。
她想不出头绪,如果柳纷云是神,她又是什么?神的宠物吗?还是忠实的仆从?她们以后要是恢复了记忆,还能继续过现在这样的日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