络冰轮心想,那边应该是刺客们的休息地。
若她能拥有清月那样的实力,也许就能将那些刺客一锅端了,不至于沦落到现在这样,东躲西藏。
静默着看了一阵,她顺手加固了屏障,回到洞内坐下,打开母亲留下的一枚吊坠,凝视内中的一颗金丹。
她幼时在外遭遇过妖袭,这枚金丹是母亲杀了那妖剖出的妖丹,炼化之后给她做了护身符,保佑她不被邪祟野妖近身。
一晃二十余年过去,她仍能感觉妖丹在散发着骇人的气息,只不过戾气和杀意早就被母亲净化,余下的只有非常纯粹的妖气。
幼时遭遇的那场妖袭,是她心中一直以来的阴影。母亲在那之后就因为重伤,不得不将大祭司的位置提前传给她,自己则在窥天居中养伤,没有撑到她成年就去了。
她因此恨极了妖族。可如今两次救她的都是妖族,就连她心心念念视作光芒的那个人,也是妖族。
又盯着妖丹出神看了一阵,络冰轮正想将之收起,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腕部。
络冰轮愕然抬头,一对幽蓝色的兽瞳近在咫尺。
这可是好东西呀,络祭司怎么还随身带着它?莲衣好奇地朝她手中看去,嗅了嗅,小粉舌在唇上轻轻刮了一圈,能把这个给我吃吗?吃了它,我们就不用再躲着齐然了。
这是母亲的遗物,络冰轮自然不愿给她,一把抽回手,关上容器,冷眸凶道:不可以。
莲衣扑闪了一下眼睫,委屈道:真的不能吗?你留着它可不安全,万一被齐然捉到,她定会搜你的身,找到这枚妖丹。
她顿了顿,这枚妖丹的味道,你们人族要打开容器才能闻到,而我只要离你近一些,就可以闻到比烤鱼还诱人的香味。咱们现在可是一路人,你最好不要便宜了别的妖。
络冰轮与她互怼整整四年,哪里不清楚她的小心思,当下重重一哼,你炼化得了它?
妖族本就能通过吞噬妖丹来增长修为。莲衣双手撑地,猫耳朵与猫尾巴一抖一晃,这件事不劳络祭司担心。
可你如今是占了人身的妖,并非真正的妖族。络冰轮依旧没松口,人族炼化妖丹,远没有那么容易,甚至还会遭到反噬,阑依的身体定会承受不住。
莲衣哦了一声,略带期待地问:所以络祭司是打算自己用?
不说别的,她还真想看看络冰轮变成妖会是什么样子。
络冰轮方才确实有过这个念头,但念头刚起便被她打消,如今再被莲衣提及,倒是又有了心思。然而她念及以后还要留在烛煌国做事,便只是斥道:不得胡言乱语!这妖丹是留给清月的。
情急之中,她仗着虞清月不在场,顺口找了个理由。
莲衣果然收回了目光,面上露出惋惜之色,不过很快又换成一贯的灿烂笑容。
原来是定情信物呀。她笑道,那络祭司定要好好保存起来。
络冰轮从前一见她笑,就知没好事,可今天她却觉得莲衣的笑容十分真诚,半点狡黠也无,好像真的将这枚妖丹误解成定情信物了。
不要胡说,这并非定情信物向来冷面的大祭司红了脸,只是友人之间的馈赠罢了。
莲衣没有立即逗她,转头确定柳纷云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才挨着络冰轮坐下,用七公主的声音小声问:师父是还没有原谅虞医师吗?
师父二字唤得络冰轮打了个激灵,她却并没有纠正,而是陷入沉默。
她并不清楚究竟有没有原谅虞清月。清月与她道明妖族身份后,待她很好,好似要将过去的遗憾全部弥补,哪怕被她冷落过一阵子,也没有放在心上。
过去的那些年,她一直在单方面追忆着曾经的美好,边追忆,边悔恨为何会对这样无情的人动心。
可当无情之人突然回来,将柔软向她敞开,为她抛弃在人界安心生存的身份,只求她的回心转意,她却不知所措。
如同她当初不惜违背火神教义,也要对清月表白心思,清月也不顾一切地抛弃了在人界的全部。
莲衣没有打扰她沉思,七公主的身体隐约还残留着一点点意志,不想再看着络冰轮将人与妖族视作对立。
对于七公主残留的心思,莲衣其实猜到七八。七公主并不排斥妖族,可她有个憎恶妖族的师父,莲衣继承了七公主的记忆,晓得她并不认同师父的观念,但烛煌国将师徒关系看得很重,又尊卑有别,她便不与络冰轮争辩。
若有这个可能,七公主还是希望络冰轮能与妖族和睦共处。
待与清月重逢,我会亲自告诉她。沉默良久,络冰轮长长地叹出一口气,似不经意地转了话题,听闻柳姑娘在研究分离你和七殿下的办法?
嗯,对呀,只不过她还没研究出个头绪来。莲衣接过话,托着腮道,说实话,我还从没想过能与你这样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天,你一直都对我喊打喊杀来着。
络冰轮淡淡一笑,顺手揉了揉她的猫耳朵。
她对妖族的成见的确很大,自幼时遇事后便是如此,也并非一朝一夕就能更改。这么一抚,倒是把莲衣吓了一大跳,噌地一声挪远,警惕地盯着她看。
这是你自己修炼出的人身?络冰轮睡不着,接着问,权当打发时间。
被她的目光上下打量,莲衣别扭道:干嘛,你也觉得怪?
络冰轮却摇摇头,不怪,若没有妖耳与妖尾,你的白发和面容,瞧着倒是与第一位圣女有些相似。
莲衣觉得她将自己和死去几百年的人相比很晦气,顿时有点不高兴:那位圣女大人要是知道后辈将自己和一只猫妖放在一起比,没准会气活过来。
络冰轮只是笑,她今晚的心情看上去还不算差。
莲衣被她笑得发毛,咕哝着丢下一句我困了,变回大白猫蹿到柳纷云身边,跳到她膝上团起来。
柳纷云睡得正沉,膝上忽然一重,压得她醒过来,迷迷糊糊问:怎么了?有敌人吗?
一只肉垫拍在她脸上,伴随莲衣柔和的话语声:什么都没有来,你就安心休息罢。
三人本以为可以安然歇息到天亮,然而就在破晓之前,柳纷云蓦地惊醒,带着睡意喊:快走!齐然他们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