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沈樱就要走了。
阿娇真心想留她多住几晚,沈樱却惦记她的胭脂铺子,只住一晚并非单纯与兄长赌气。
“小嫂,那就说好了,月底我给你送一千盒胭脂过来。”临行之前,沈樱与阿娇确认道。
阿娇点头,叫沈樱稍等,她去拿定金。
沈樱笑道:“小嫂这话就见外了,咱们谁跟谁,等月底我送货过来,你一道给我吧。”
说完,沈樱一踩马镫,翻身而上。
阿娇看向旁边马上的官爷,朝他使了个路上别再训妹妹的眼神。
赵宴平微微颔首,护送妹妹回沈家沟,二十多里路,坐马车走得慢,快马加鞭则用不了多久。
眨眼的功夫,两匹快马便拐过了这条巷子。
赵宴平一直将沈樱送回了沈家。
沈樱进门就回房了,沈员外、柳氏、沈彪夫妻都出来招待赵宴平。
赵宴平还要回衙门,并没有时间多待,站在沈家宽敞气派的大院子里,赵宴平朝沈员外、母亲打完招呼,目光便落到了沈彪身上:“沈兄,沈伯年纪大了,小樱的婚事还要你与嫂子多费心才是。”
沈彪一听,刚要抱怨沈樱的挑三拣四,赵宴平却根本还没有说完,继续道:“只是我也是小樱的兄长,两个妹妹只剩她一个,我更希望小樱能嫁个好人家,以后沈兄、嫂子再有什么人选,还请先知会我一声,我也觉得好,咱们再一起为小樱张罗。”
此时赵宴平的神色比平时温和多了,可那话里话外的意思,分明就是警告沈彪夫妻别再给沈樱介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歪瓜裂枣,尤其是沈彪妻子那边不成器的亲戚。
沈彪听出来了,他媳妇也听出来了,夫妻俩都不高兴,可赵宴平的身份摆在那里,话又说的漂亮,夫妻俩只能笑着附和,答应以后绝不会再擅作主张。
一边是真心希望女儿好的外姓子侄,一边是家里的亲儿子,沈员外明着站在赵宴平那边,儿子儿媳要怨他,便只做出一副力不从心的模样,什么都没说。
柳氏深知自家母女不能把沈彪夫妻得罪死了,反倒替夫妻俩说了几句好话,叫儿子专心在衙门办事,这边不必费心。
赵宴平都懂,他过来也只是要警告沈彪,并非要彻底翻脸。
离开沈家后,赵宴平又去了一趟老家。
赵老太太有阵子没见到大孙子了,这一见还挺想,却又担心孙子要劝她还了丹蓉给的看顾钱,故而装作不太想搭理孙子的样子。
赵宴平见老太太容光焕发,没什么不妥,交待老太太给丹蓉找好人家便尽快回去,多的没说,告辞了。
今日衙门比较清闲,赵宴平与谢郢打声招呼,提前半个时辰下衙了。
夕阳漫天,赵宴平一路快马,来了阿娇舅舅朱昶教书的私塾。
私塾还未散学,赵宴平也没有进去,牵着马站在院墙外的树荫中,看着地上的影子慢慢变长。
说来荒唐,阿娇都是他的人了,他竟然连阿娇的本姓都没问过,对她本家所知也只限于她父母双亡,就像县城里所有人一样,知道阿娇是个寄养在舅舅家的孤女就够了,左右是个孤女,本家又有什么必要去多打探。
怨不得阿娇愿意纵着妹妹,妹妹对阿娇的关心都比他多。
私塾里面突然传来学子的喧哗,赵宴平收回思绪,看向私塾门前。
学子们陆续离开,又过了一会儿,朱昶才出来了,背对着赵宴平给大门上锁。锁了门,朱昶转身,终于发现了赵宴平。
“官爷?”朱昶意外地问。
赵宴平提起手里的酒壶,解释道:“有事想请教您,不如咱们里面谈?”
酒都备好了,朱昶多看了赵宴平几眼,重新开了锁。
私塾不大,朱昶将赵宴平请进他的休息室,取出两只茶碗,两人面对面坐下。
赵宴平先为朱昶斟酒。
朱昶谨慎地问:“是阿娇出了什么事吗?”
赵宴平摇头,喝了一口酒,才道:“说来惭愧,我纳阿娇为妾,对她本家之事却一无所知,昨晚偶然听阿娇对舍妹提及,说她还有一个姑姑,因为姑父犯了事被发配边疆,至今杳无音信,这其中的情由,您可清楚?”
朱昶手一抖,放下酒杯,急着道:“确实有此事,但那都是十年前的旧事了,绝对连累不了官爷,你看我与时裕都中了秀才”
赵宴平摆手,道:“您误会了,我不是怕被此事牵连,阿娇很牵挂她姑母,我打听那旧事,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帮她打听姑母的下落。”
原来是这样。
朱昶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可怜的外甥女要因为姑姑家的事,连赵宴平的妾也做不成了。
一惊一怜,再思及妹妹妹夫一家的惨事,朱昶悲从中来,眼圈无声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