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六,朱时裕迎娶本县富商董老爷的三女儿董碧青过门。
去年阿娇出阁,在朱昶的坚持下也摆了好几桌席面,但这次朱时裕娶妻,还是一门让金氏无比满意的好亲事,金氏自然张罗地更加隆重,朱家前后院一共摆了十六桌席面,从中午开始热闹,鞭炮声震天,好多炸飞的炮仗红纸都落到了赵家院子。
阿娇坐在窗下做绣活儿,昨夜她算完账后官爷又要了一回,其中恩爱回想起来都让人脸红,她自己这里还甜蜜不过来,岂会羡慕舅母、表哥什么。就表哥那样的人,矮小平庸阴鸷无礼,求着来聘她做正妻阿娇都不愿意,宁可给高大俊朗有担当的官爷做妾。
黄昏时新娘要进门了,翠娘来与小娘子打声招呼,小娘子不反对,翠娘便跑去外面看新娘了。
新娘自然坐着花轿,下了轿子也蒙着红盖头,附近街坊闲着没事的男女老少都跟翠娘一样过来了,看不到新娘子的脸,便七嘴八舌地点评新娘子的身段。
翠娘既盼着董小姐能治治金氏,又不想朱时裕那癞蛤.蟆娶个天仙似的人物,便默默期待董小姐是个母老虎,自己不会吃亏,还能压得金氏、母子有苦说不出。
在亲戚们的围观下,新郎官朱时裕与新娘子分别牵着打成花的红绸一端去了西厢。
好多妇人挤进去要看新娘的真面目,翠娘见金氏根本无暇盯着她,便也挤了进去,仗着身量娇小又豁得出去,竟一直让翠娘挤到了新房门口。到了这里,翠娘老老实实地躲在一个胖妇人身后,什么乱也不惹,只等着看新娘。
朱时裕才是此时最迫切想看看新娘子的人,媒婆吆喝过后,朱时裕拿起红漆秤杆,期待地挑起了盖头。
董碧青其实并不满意朱时裕的相貌,但爹娘说得对,她自己长得不美,眼界还高,挑了三四年,如今只能嫁朱时裕了,总算朱时裕年纪轻轻中了秀才,在仕途上面大有可期。
如今嫁了过来,董碧青也算心甘情愿,像每个新娘子一样,羞涩地垂着眼,让男方的亲戚们打量。
她盛装打扮,比平时要漂亮几分,一头的金首饰也增加了她的光彩照人,但她的底子在那里,长长的脸小小的眼,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位新娘子当真算不上美貌。
朱时裕的失望当时就写在了脸上。
董碧青的两个陪嫁丫鬟默默地将众人的表情记在心里,旁人倒无所谓,见这矮穷瘦长得也就普普通通的姑爷朱时裕居然也敢嫌弃自家小姐,两个丫鬟都很不高兴,不过感情都是处出来的,她们愿意再观察观察,如果后面姑爷对小姐好,第一眼嫌弃就嫌弃吧,毕竟小姐确实不美。
翠娘看到了新娘子,趁金氏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
“小娘子,我看到董小姐了,长得还没我好看呢,更没法跟你比!”
翠娘跑回赵家,报喜似的对自家小娘子道,她对董小姐没有敌意,只是庆幸朱时裕没有娶到又有钱又美貌的妻子,毕竟朱时裕不配!
阿娇闻言,笑着对翠娘道:“你就是有点黑,长得挺好看的,特别是眼睛,董小姐就算没有你好看也正常,算不上什么缺点。”
翠娘哼道:“反正我是很满意,朱时裕那种人,给他一个天仙那叫暴殄天物。”
阿娇惊讶道:“你还知道暴殄天物?”
翠娘笑道:“秋月姐姐跟我说的,她读过书,懂得好多。”
赵家能住的房间少,秋月一直与翠娘住一个屋睡一张床,如今翠娘见过的女人里,她第一喜欢的是小娘子,第二喜欢的就是秋月姐姐,美貌、勤快又安分,不像那丹蓉,妖里妖气的,一看就不是正经姑娘。
两人在屋里聊着,赵宴平回来了。
翠娘立即去厨房舀饭,阿娇去端水。
平时家里都静悄悄的,今日隔壁朱家太热闹,显得赵家这边都闹哄哄的。
“官爷,老太太都回去一个多月了,是不是快回来了?”
听到一些老妇人的笑声,阿娇忽然想起了赵老太太,算算日子,丹蓉的四合院应该也盖好了,以她的美貌与家业,村里的男人们应该会抢着娶她,一旦丹蓉定了人家,赵老太太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阿娇自然希望赵老太太在乡下多住一段时间,可赵老太太与官爷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肯定要回来的。
赵宴平看她一眼,垂眸道:“怎么又叫官爷?”
阿娇脸一红,低头道:“白日有些叫不出口。”
赵宴平沉默片刻,换了话题:“再过几日中秋了,十四那日我去沈家送节礼,顺路过去看看。”
中秋是团圆节,阿娇猜,赵老太太中秋前肯定要回来了。
夜幕降临,朱家的宴席终于散了,整条街都安静了下来。
朱时裕是个书生,酒量不行,被众人一灌,吐了好几次,金氏先扶儿子回他们屋里醒酒,擦掉身上的脏污,再喊董碧青身边的两个丫鬟来接儿子过去。
董碧青这俩陪嫁丫鬟一个名唤春兰,一个叫冬梅,因为董碧青不够美貌,她给自己挑的丫鬟姿色更加平庸,但董碧青待丫鬟们极好,春兰、冬梅对主子也忠心耿耿。此时扶着醉成烂泥的姑爷走向新房,二女都替董碧青觉得不值。
“小姐,你看姑爷这样。”
进了屋,春兰、冬梅架着醉醺醺的朱时裕,无奈地看向卸了妆的董碧青。
董碧青也挺嫌弃的,可嫁都嫁了,看在朱时裕的才情上,董碧青愿意忍,再说了,男人醉了酒都一样,明早酒醒了,朱时裕一个书生,质彬彬的,应该也能看。
“将姑爷扶到床上,你们先退下吧。”董碧青吩咐道。
春兰、冬梅得令,忙完就出去了,但也没有回房,并肩站在西厢门前,以防小姐还有别的吩咐。
金氏第一次有丫鬟伺候,躲在东屋窗户前盯着儿子的西厢房,准备看看丫鬟们是怎么伺候人的,赶明她也要使唤起来了。
朱昶今晚也喝了很多,没有金氏的闲心,他先躺床上睡去了。
西厢这边,朱时裕只是醉醺醺,人还有意识,董碧青过来帮他脱洒了许多酒水的外袍,朱时裕醉眼迷蒙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卸了妆的董碧青五官更无可取之处,只有脸养得很白,灯光一映,透出三分羞红。
有娇滴滴的美人表妹做对比,朱时裕肯定看不上这位妻子,但再看不上,董碧青都是他目前来说唯一可以拥有的女人。想到书中描绘的那档子美事,朱时裕血.气上涌,突然拉住董碧青往床里一压。
大姑娘坐花娇,都是头一回,被他一通乱亲乱抱,董碧青也尝到了些甜头,刚甜,突然就是一阵锐痛,想到昨晚母亲的提醒,董碧青咬牙忍着,所幸没多久,也就是几次眨眼的功夫,朱时裕便停了下来,歪头躺到了一侧。
董碧青刚从那股子不适里面缓过来,身侧就传来了朱时裕的酒鼾声。
幻想许久的洞.房竟然就是这样,董碧青顿觉没劲儿,朝门外喊丫鬟们给她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