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夫君他是败家子》TXT全集下载_8(2 / 2)

韩玦秀逸身形立住,举止从容,静看阮阮。

“韩先生。”阮阮被他看着,一时语塞,她在心底罗织了一大堆借口,却只为问清今上到底想如何处罚曹不休。

她不希望曹不休受遣罚,他身上的皮肉伤太多了,若是再有严惩,她替他委屈。

可是这些心底的话不能讲于外人听,阮阮紧张,不知该如何不动声色开口。

韩玦那能洞悉一切的眸光越来越深,他紧盯着阮阮,带着柔和与鼓励。

阮阮反而面色大红,左顾而言他,“韩先生去哪里?”

韩玦轻轻巧巧扬起手中奏章,阮阮藏着心事,目光被奏章灼了一下,旋即问,“官家他……什么意思?”

廊下珠帘随风轻摇,发出脆脆声响,日光从宫墙上空披下,将白玉柱边的含笑、牡丹姣好的花影照到青砖地上。

花香袭人,鸟声婉转。

韩玦面色却清冷了下来,阮阮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完完整整笼在她身上,像黑夜寒凉的月光。

“你喜欢曹将军。”韩玦开门见山,不留半分余地,一针见血,直刺阮阮心脏。

阮阮顿时觉着全身血液回流,直冲天灵盖儿,她为自己的冲动后悔,心底那模糊的情愫她自己本不确定,却在这时被韩玦一下子由远景拉成近景,变得无比清晰。

对,她就是心系曹不休的,听上去虽然不自量力,可那样的爱慕确确实实,在心底不知不觉扎了深根。

她含羞带怯,两颊绯红,但也不愿摇头否认。阮阮在心底涌起一股强烈的倔强,谁也不是永远的卑微,为什么不能心怀仰望?

韩玦怅然若失,只觉胸中涌起无边的郁结之气,他迎着明媚阳光,闭眼深呼吸,强制自己冷静。

很快他不置一词,只从奏章中抽出一纸条,阮阮认出那是今上的字,今上有文情,擅长行书,尤爱颤笔,他的字刚劲有力,似寒松劲竹,又似惊雷闪电。

而那纸上,赫然写着:“男子二十,当娶妻。”

阮阮在震惊中明白过来,为何韩玦刚刚会那样看她。

他定是觉着她太过痴心妄想,能否顺利出宫还是未知之数,而与年大一半的勋贵将军结缘,更是希望渺茫。

她是否能出去?

他是否能等她?

看着轻而易举,实则难于登青天。

韩玦缓缓收起纸条,本想再说着些什么,却又半途放弃,徐徐退去,如翠竹般的身影融着西风,竟有一丝凄凉。

阮阮泪盈眼眶,引袖拭泪,转身回殿内伺候,但内心总是惶惶然不得定神。

及至天黑,韩玦回长春宫复命,今上问起曹不休的反应,曹不休温柔瞥阮阮一眼,肃然回复。

“曹将军说,大丈夫何患无妻,身为人臣,理当先立业,后成家。”

听到这消息,阮阮低沉了半天的心稍稍生了些许庆幸,虽然她知道这是必然的事情,以曹不休的性子,他心中主意既定,怎会轻易更改。

但不知为何,在这庆幸之余,她的心却又一次悄然乱跳了几下,她坐立难安,辗转难眠,患得患失。

半夜,疾风大作,骤雨敲打着窗棂,窗外黑枝绰绰,乱红摇曳,喧嚣声,哭泣声入耳。

阮阮从床榻上坐起,点灯披衣,静听窗外,似有人踏雨疾走,她曼度疑惑打开门,却见六尚之首周尚宫与太后处赵尚寝打着雨伞,快步从雨中走过。

周尚宫一壁走,一壁对因好奇开门的内人们呵道:“看什么看,关门睡觉,再看把你们眼睛剜掉。”

阮阮心下隐约觉着出了大事,周尚宫为人严厉,平日里不苟言笑,但也很少斥责手下之人,而像今日这般急声厉色,实属少见,且深夜喧哗于禁宫,本就不为宫规若允。

阮阮想罢,正欲关门,恰她二人走到她屋子外面,赵尚寝立足,想了想,招呼阮阮过去,阮阮忙取雨伞,快步跟随。

“无论今日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烂到肚子里去,知不知道?”周尚宫转眼看阮阮,冷声训道。

“奴明白。”

阮阮点头,却见她二人一路带她进了祥福殿。那是福德宫被火烧后,今上给太后另寻的住处,偏居内廷后侧,四处环竹。

阮阮一行到时,雨下得正大,绿色竹叶掉了一地,狂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处处透着萧瑟凄凉。

阮阮心挂悬石,她猜测或许是周太后身体有恙,与往常一样,不想将此事告诉今上,可当她进入内殿时,方知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太后身着单薄寝衣,眼眶通红,正不住垂泪,看样子并不是身子不舒服。

赵尚寝见状,也是泪流不止。

“太后节哀。”相比于赵尚寝,周尚宫相对冷静许多,她侧对阮阮道:“景瑟对你有知遇之恩,做人不能没有良心,你去送她一程,见她最后一面吧。”

阮阮闻言,完全僵住。

她愕然,在前来的路上,她做了许多种设想,却怎么都没想到是景尚服出了事,而且是用吞金自尽这么痛苦的法子了结自己。

她还年轻,正值女子如花的年纪,她还有许多事情未做,虽然曹不休拒绝了她,可她还可以有非常好的前程和选择,太后那么喜欢她,必定不会让她孤单终生。

可她怎么都没料到,她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一袭红衣披身,一动不动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如纸,纵是化了极其精致的妆容,但也难掩盖临死前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

“这孩子怎么是这样的死心眼,奴本以为,那曹不休拒绝了她,过些日子,她对他的心思会冷淡下来,谁知道……”赵尚寝揉了揉眼睛。

“她用心良苦,你们不懂。”周太后刚刚恢复好一些,听了赵尚寝的话,复又泪流不止,“她的心底什么时候放下过曹不休?”

“难道是因为官家今天对曹不休下的诏?”周尚宫迟疑。

“官家要曹不休成婚,她知道以曹不休的性子,定是要拒绝的。她怕曹不休得罪官家,所以用自己的性命,帮曹不休找借口,让官家再不能责怪曹不休。”

太后,尚宫,尚寝的身影渐渐模糊,窗外雷声大作,电闪雷鸣。

阮阮在惊惧中再看景尚服,阮阮想她是个敢爱敢恨的真实女子,她爱,她恨,她妒,她疯狂,可最终她也情深。

阮阮想起初次进宫那日景尚服看曹不休的神情,那样的娇羞,像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

可那鲜花还未绽放,便已经香消玉损,碾落成泥。

如此,曹不休还怎么忘了她?

阮阮心中涌起一股苦涩,她突然很是钦佩起景尚服来,无论如何,她都活成了自己,也如愿在曹不休心中占据了一席之位。

太后还在与尚宫商量景尚服的后事,阮阮独自从祥福宫出来,暗红色宫灯在廊下随风摇曳,磅礴大雨倾盆而下。

阮阮有些心慌,她茫然地看着深不见尽头的宫墙,第一次很想很想逃离出去。

拐角处,一人在灯下举伞而立,阮阮持伞立住脚步与他隔着雨帘相望。

他对她微笑。

寂寞的雨夜,因为有他的存在,阮阮莫名觉着心安。

“韩先生。”阮阮低唤一声。

韩玦骤然抬脚,加快脚步,不辨水洼,直奔阮阮而来,待至阮阮面前,举手帮她拈去眉稍眼角的雨水,动作温柔。

一声叹息后,韩玦道:“想问什么便问吧。”

阮阮目光游离于他被雨水打湿了的脚面,按韩玦惯有的星河流光风仪,他定是不许自己的衣衫有半分污渍。

而现在鞋面尽湿,衣衫半潮,凌乱不堪地在雨中等她,阮阮心头一松,满心酸涩,扯过他递过来的衣袖,低低哭了出来。

“官家说惩罚曹不休,为何要催他成婚?景尚服又为什么吞金自尽?”阮阮哽咽。

“宫里的事情,远不能只看表象。”曹不休又叹了口气,反问阮阮,“官家并没有将我调往另一处当值,为何却调了许昌过来,让我二人共当一职?”

阮阮打愣。

“今上今日可以命曹将军娶亲,明日便可以择一女子给他赐婚,而他们的婚事,又能有多少躲得了利益权衡?官家怎么可能不防着曹将军,就像防着我一样,用许昌与我制衡。”

一阵风吹来,阮阮的雨伞被掀翻,韩玦替她收起,将自己的雨伞与她身侧靠了靠,替她挡住半边风雨。

“景瑟正是看出了官家的心思,这才拼了自己的命,帮曹不休,哪怕换他一两年的安宁。”

韩玦停顿片刻,立住脚步,看向阮阮,“阮阮,无论如何,曹不休都不可能忘记景瑟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第27章情话

“阮阮,无论如何,曹不休都不可能忘记景瑟了,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韩玦清冷相问,阮阮只觉对面似乎迎来了狂风,一下子吹得她无法呼吸。

翌日,七夕节至,与前一夜的狂风暴雨截然不同,这一天的天气好到了极点,霁日风光,阳光朗煦。

因今上定于这天游金明池,而后驾幸琼林苑,再至宝津楼夜宴,韩玦一大早便先行出发,各处查看,以防出现意外。

而周太后,更是一早亲自进了长春宫,如景尚服所愿,她的离去让今上有片刻怔神。

他恭谨待周太后,客气而疏离,答应周太后的请求,让曹不休为景瑟扶柩离宫,却在周太后离去之后,勃然大怒,大发雷霆,整个长春宫顿如一潭死水,人心惶惶。

阮阮瞧着形势不对,她害怕,怕今上因此而迁怒曹不休,于是想了想快步跑至凤鸣宫,第一次向皇后开了口,略去对曹不休处境的担忧,只言今上不悦。

明皇后听了,沉默半晌,如水的目光扫过阮阮,神色似有悲伤,甚至一闪而过同情与哀戚,她静看阮阮,继而双睫低垂,有些黯然神伤。

“你很关心曹不休?”明皇后问。

阮阮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心思也被皇后看了出来,她重重伏跪在地,不敢言语。

明皇后看她一眼,上前两步将她扶起,柔声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

阮阮心惊,却也在此刻快速镇定了下来,她想好了,无论如何,都要保曹不休周全,哪怕拼尽全力,就算让她万劫不复,她也心甘情愿。

她本赤条条来,无所牵挂。而她想让曹不休,毫发无损。

明皇后颔首,有些怅惘,深深叹息,命人抱来君实,又亲扶阮阮起身,“为避人耳目,你先回,我随后就来。”

阮阮感激,知她已应下,再行大礼,躬身退出了凤鸣宫,及至门边,却听明皇后问:“阮阮,你不怕么?万一我不帮你,万一我将你来寻我之事告诉官家?”

阮阮果断而坚定地摇了摇头,“曹将军对奴有救命之恩,而娘娘心地纯善,是重情重义之人。”

明皇后那洞悉一切的眼眸无声罩在阮阮身上,她幽然叹息,面上浮起无奈笑意,“你还小,或许我会让你失望。”

阮阮再行礼,“娘娘若是狠心,不重情意,心昭仪还能过得如此肆意随性吗?”

明皇后望向远处天空,“但愿你我都能保持初心。”

阮阮抬眸看她,心下隐隐有觉,她与今上再回不去了。

待阮阮再回长春宫,地面已是一片狼藉。

“一大早就不见了你人影,忙什么去了?”许昌见了阮阮阴阳怪气道,“真的是小人难教。”

阮阮默然越过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侧身闪到一边,独自收拾地面凌乱。

可许昌见韩玦不在,又恨她平日里不理他,便存了故意刁难的心。

“你这小蹄子,越发眼底无人了,你信不信?今儿凭我一句话,我就可以让你去不了金明池。”许昌怒斥道。

阮阮素来就不喜他,更讨厌他谄媚今上,她斜瞥他一眼,见他目空一切,居高临下俯视她,心中打定主意,悄悄移了一块白瓷碎片到他脚前,许昌不觉,一脚踩下,面色痛色立现。

“你这贱婢故意的。”许昌抬脚反踹阮阮。

阮阮利索躲开,抬睫看许昌,刚刚的那块白瓷已被他踩碎,一块细长碎片直穿他脚底,鲜血洇出,湿了鞋底。

阮阮心下欢喜,却故作诧异状,“呀,许先生也去不了金明池了呀!可惜了,可惜了,表妹和孩子看不见了。”

表妹之事,是阮阮先前听韩玦教训许昌时记下的。

许昌闻言,举手就要来打阮阮,恰明皇后头戴花冠,抱了君实来寻今上,许昌狠狠瞪阮阮一眼,转眼笑迎明皇后。

因着君实的缘故,今上的心情好了许多,更言君实年小,且七夕节后中元节将至,怕景尚服之事冲撞了他,于是忙带了皇后与君实去金明池,同时命阮阮协助曹不休,当天送景尚服灵柩出宫。

阮阮欣然应答,天知道她在听到今上这话时,心底有多欢喜。

今上这算是听从了周太后的建议,如此也证实,曹不休暂时无事了。

长春宫廊下的含笑开得极其好看,待今上与明皇后离去,阮阮刚将一地碎片收拾整齐,曹不休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长春宫宫门边。

似有所觉般,阮阮蓦然回首,目光与曹不休相撞,她旋即挪开,她意识到自打他踏进长春宫的那一瞬,他便也在看她。

他目中似有焦急之色,他快步上前,直奔阮阮。

阮阮迅速四顾,此刻殿中当值的人虽不多,但来来往往仍有不少宫女。

她知他性子,忙闪身绕过众人,光影轮转,在地面上投下或明或暗的影子,薄薄阳光处处透着淡黄色光晕,风轻,花香。

阮阮在廊下疾走,宫铃随风飘动,发出悦耳铃声。她用余光看身后,他也跟随她脚步快走。

明明很是担忧,但韩玦的话却又在心头萦绕不散,阮阮一时有些慌乱,不知该如何对她,她更加快了脚步,却听身后再无脚步声。

她用余光瞥向身后,见身后无人,心下顿生失落,她颓然回首,满心失落,眼角微湿,刚想骂他,却没承想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阮阮双眸湿润,转身,却见他已经立在了她身后。

笑容依旧,眸子晶亮,衣袂飘飘,是最璀璨的少年郎。

“干嘛躲着我又寻我?”曹不休浅含笑意,眼下却是一片乌青,显然是夜间没睡好之故。

“并未躲你,也并未寻你。”阮阮别过头,假意看廊下盛开的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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