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君实在皇后的悉心照料下,安然度过危险,而今上与世间所有的父亲一般,对君实更是宠爱无度,恨不得将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捧送到他面前。
至此,宫中人皆知,母凭子贵,纵是再有美色,可只要君实在一日,皇后的中宫之位就再无人可以撼动。
当然,这当中也有不服气,不甘心的,亦如杨福佳。
作者有话要说:太困了~在困意下写的,隐隐感觉这章不行,先放出来,周末修~
好困啊,先晚安安了,明早再说安~
第34章螃蟹
今上爱食蟹,内廷中人尽皆知,但今上从不将自己的喜好表现得太过明显。
阮阮曾听韩玦言及,无论是今上,亦或是嫔御,皇子,若有偏爱之物传出宫外,那在民间,此物必定价格飞涨,甚至会逼得人家破人亡。
所以纵是今上,也从不曾放纵过自己的喜好。关于此,阮阮还听了一则旧事。
今上幼时为了克服自己的欲望,每逢螃蟹上市时,便会命人一次送来几十只到长春宫,而后将它们放置到深瓮中,让它们自由乱爬。
又故意将深瓮瓮口缩小,每次只容一只爬出,每日由内侍守着瓮口,待出来一只后,内侍们随即将瓮口封上,不让出第二只,而今上也只食那爬出来的一只。
若那日所有蟹皆不争气,没有一只成功爬出,那今上只能望梅止渴,期待第二日。
阮阮一壁佩服今上曾经的克制力,一壁在这种佩服中存了疑。
物极必反,韩玦又告诉了她这个道理。
中秋夜前夕,杨福佳提来一只精致的小竹篓子,得意洋洋摆到今上面前,示意今上打开。
今上不解,但看她喜形于色的模样,也不禁起了好奇,遂将竹篓打开,眸中先是闪过一阵惊喜,而后又突然将它推开。
“朕听闻今岁蟹价尤其贵,每只高达几千钱,朕今日用了它,明日它的价格怕是又要翻上几倍。”
今上眉目淡淡道,可眼神飘忽,时不时瞥过那大个头的铁甲将军无肠公子。
杨福佳闻言,欣然微笑,贴着今上坐下,言笑晏晏挽过今上手臂,做出低眉顺目讨好之状。
“官家体恤民生,臣妾与官家同心同德,怎会不知,但官家也不问问臣妾,这蟹到底是怎么来的?”
今上听了她的话,低眸温柔问,“不是你特意着人去寻的?”
杨福佳听了,两眼含笑,对今上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将十指伸出,举到今上面前,嘟着嘴巴,意态委屈。
阮阮迎光瞧去,那双白细纤长的手指上赫然有着两道红印,很明显是捉蟹时所伤。
“你?”今上倍觉意外,目中带着诧异。
“官家先说,心不心疼臣妾。”
杨福佳顺势伏到今上怀中,以额贴他带着青青胡茬的下颚,并用手指抚.弄他衣襟。
“当然是心疼的。”今上唇角上扬,捉过她的手放至唇边,轻吻一口。
杨福佳心满意足,神采飞扬,笑道:“官家一定想不到,这是臣妾在水央阁后的山石下捉的。”
“水央阁?”
这由来显然非常出乎今上预料,他搁下手中书卷,两眼泛光,看向杨福佳,“怎么可能?”
“纵是给臣妾上百个胆子,臣妾也不敢欺君呀。”杨福佳娇嗔着推开今上,“官家若不信,去瞧瞧好了。”
杨福佳抬眸直视今上眼睛,女子面如桃花,头戴花冠,又着花钿,正是最好、最张扬、最肆意的年纪。
今上细看她许久,眼中情意由浅渐浓。
“朕岂会不信你。”许久,今上应答她道。
语调温柔,面带微笑,眸中尽是宠溺。
杨福佳从他身边款款退出,收敛笑容,双手举额,躬身行礼,与原先的嬉笑不同,再抬首,目光坚定,很是认真。
“臣妾知道官家向来勤俭,臣妾也不敢铺张,只是今日偶然路过水央阁,恰看到水中有蟹,这才捉来献给官家,不过是借花献佛而已。”
杨福佳眸中带着潋滟,柔情似水看向今上,又继续道:“官家是全天下人的官家,但于臣妾,却是唯一可以依靠的夫君,臣妾想要夫君能吃自己喜欢吃的东西,也希望夫君能无拘无束。”
今上动容,一臂将她搂入怀中,召来许昌将蟹收下。
许昌听闻了蟹的来处,顿时兴起,取来大篓,直奔水央阁而去,今上亦不再阻拦。
未隔半柱香的功夫,许昌便满载而归,兴致勃勃将大篓展开,示于今上面前,竟是满满一篓,足足有七八十只。
今上看了,甚是满意,大手一挥,“明儿中秋,正好可以吃蟹品酒。”
许昌与杨福佳几乎同时点头,杨福佳又道:“明儿可以来一个全蟹宴,用双螯做成蟹酿橙,再用豆腐衣包蟹黄兜子,余下的蟹,或清蒸,或水煮,亦或是油炸,都来一道。”
今上被她的激动情绪所感染,立时应下,“允了。”
翌日,中秋,明月高升,秋.色.皎皎。
因着凤鸣宫的桂花开得极好,今上着人将夜宴摆在了凤鸣宫。
皇后抱着君实与今上并排而坐,余下花奴与杨福佳依次坐开。
今上缓顾四周,未见明心身影,于是问向皇后,“心儿禁足也有一月了吧?”
皇后面色一怔,持箸的手随之微微一颤,但旋即恢复如常,“官家罚她禁足三个月,今儿刚满一整月,还余两月。”
今上听了,长叹一声,“也算是一家人,难得今日中秋,便让她出来一起用膳,而后再禁足罢。”
皇后听了,却是沉默不语,继而缓缓抬眸看今上,面色凝重,“官家是一国之君,怎能朝令夕改?”
今上瞧她说得严肃,略显尴尬,“今儿是中秋,正是团圆时分,她一人在水央阁,难免孤单……”
与今上的多情不同,皇后依旧不应,摆首回绝,“错了就该受罚,若是人人都如此,那内廷规矩,便还有什么用?”
“吃顿饭而已,不用上纲上线,没那么严重。”
空气也些凝重,今上刻意放缓了语气,又与皇后商量。
皇后冷笑,将君实送入今上怀中,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官家就不怕,今儿给她开了一个口子,明天她便能给您翻出天来?”
“话虽如此。”今上略作沉吟,似在斟酌。
“君实是官家的骨肉。”皇后坚持。
空气中传来阵阵桂花清香。
皇后转顾桂花树,眸中似有泪花,“官家可还记得栽这树时的心情?”
许久,今上终于叹了口气,“都听你的罢,反正明心也是你的亲妹妹。”
今上话语里带了几分讽刺意味,皇后听了仿若浑然未觉。
空气一片安静,倒是一旁的杨福佳,突然兀自“咯咯咯”笑了出来。
大家被她的笑声所吸引,纷纷抬眸去看她,却见她正抢笑着往花奴脸上抹蟹黄。
花奴躲闪,面色大红,不敢再瞧人。
“有何事竟如此开心?”
杨福佳的笑声,正好给了今上台阶,今上不再看皇后,转而顾看杨福佳。
杨福佳笑语如嫣,指着花奴面前碟子里堆起的蟹壳,“我们都是些傻子,只顾着说话,再瞧瞧花姐姐,这才多一会儿的功夫,面前竟堆了这么多蟹壳儿,可不趁着我们说话的功夫偷吃的。”
今上与皇后的尴尬解了,但花奴瞬间红了耳廓,低垂着头,手持蟹腿,不知该不该往嘴里送。
今上怜她胆小,转对杨福佳笑骂道:“花御侍怀着身子,她是两个人,她吃得多便是小皇子吃得多,无碍。”
皇后低敛眉目,淡淡推开面前酿蟹橙,只饮清水,目光瞥过花奴,不再多言。
杨福佳听了今上的话,连忙起身,微笑着将自己面前的蟹推送到花奴跟前,“妹妹不曾怀过孩子,不知道有孕之人的事情,还请姐姐原谅。”
花奴瑟瑟缩缩,“不瞒妹妹,今儿还是我头次吃蟹。”
提及往事,花奴黯然神伤,今上却是心襟荡漾,怜她娇弱,又亲自取了蟹黄送给她。
花奴谢过,以笑谢今上,今上却道:“喜欢就多吃点。”
花奴应下,又食一口。
阮阮抬眸看天,恰乌云闭月。
是夜,花奴所在梨阁却传来消息,花奴咳嗽吐痰,有了出血之状。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除了阮阮和韩玦,其他都不是好人。
实在是赶得急了点,细节不完善,周日一并修。
感谢营养液,我看到了,谢谢。
宝贝,晚安~
第35章私情
有孕之人见红,非同小可。
今上闻声,披衣而起,阮阮在帐外听到他动静,忙端过茶水,递送到他跟前。
他有用浓茶水醒脑的习惯,阮阮跟随他几月,已深知他的饮食起居喜好。
他睡眼惺忪,伸手接过茶盏,触手半温,心下满意,对阮阮道:“你辛苦了。”
忽闻夸赞,阮阮垂首,赧然低眉。
每逢她当值,她都会在茶炉上将夜间茶水备好,她喜欢煮水点茶,与韩玦一样,一系列繁琐的点茶工序中,独爱候汤。
候汤最难,未熟会浮沫,过熟会茶沉。
汤瓶瑟瑟,水雾翻滚而出,她平心静气,细听水沸的声音,起初瓶中如恋人低低絮语,而后温柔缠绵,最终至热情相拥。
每每这时,阮阮总会情不自禁想起曹不休,她暗自期许,她与他的相遇,会如候汤。
今上目光从她身上淡淡扫过,略滞了滞,喉结滚动,大口喝下,而后起身,展开双臂。
阮阮会意,上前帮他整理衣衫,不期然,目光瞥过他精实的胸膛。
今上爱骑射,闲余时总喜欢练上几把,故而胸膛结实,散发着浓浓的男子气息。
夜深人静,沉水香散在帷帐内,红罗纱帐层层叠叠,天地之间,仿若只剩二人,若换做白日还不甚明显,但于夜间,总觉朦胧暧昧。
阮阮细细帮他整理腰间束带,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有意无意地流连。
迎着他灼灼目光,她原本平静的心绪有些慌乱,以至于在束带时加了力气,他略一提气,温声道:“阮阮,紧了。”
阮阮连忙松手,却被他自己接了过去,指尖相触,犹如碰触了滚烫汤瓶。
今上眸光再瞥她一眼,一语不发,独自束好腰带。
阮阮上前一步,替他掀开红罗帷帐,殿门闻声打开,一身清冷的韩玦已经提灯守在殿外。
梨阁中,远远可闻熏艾的味道,众人见着今上到来,均慌不迭跪下。
细碎而压抑的哭声传来,今上眉头一蹙,用目光询问当值尚医局医官。
医官以额触地,痛声道:“臣对不起官家。”
今上明了,白了脸色,跌坐软椅中,目光缓缓移向殿内,那里突然爆发一声痛哭,“我的孩儿。”
“我的孩儿”四字,让今上红了眼眶,相比于花奴的崩溃,他还算能够支撑得住,他勉强扶椅起身。
花奴却不顾众人阻拦,挣扎着从床榻上下来,披头散发,双目红肿,直奔今上而来。
及至今上跟前,扑通一声跪下,青丝垂地,白衣黑发,尤显可怜。
今上不忍,忙弯腰扶她。
她却连连摇头,梨花带雨,直起身子,举起双手不住对自己脸颊左右开弓。
今上大惊,半跪在地,奋力将她搂进怀中,不让她再伤害自己,而他也在花奴强烈而激动的情绪中,为失去的孩子流下了眼泪。
“臣妾该死,是臣妾贪嘴,臣妾不该吃蟹的。”花奴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壁说,一壁不停内疚自责。
今上听了,面色突然一僵,双目冷峻,久久才道:“是朕错了。”
一语说罢,今上旋即转身,目光看向韩玦,“着人去水央阁,掏空水央阁后假山,将所余新蟹尽数捕出,送至宫外放养。”
韩玦躬身应下,刚想退去,又听今上道:“许昌原在翰林院当差,他从哪里来,还让他回哪里去罢。”
听了今上的话,韩玦有片刻愣神,但他向来稳重,他举手行礼,缓缓退去。
阮阮知道,这于韩玦而言,是极好的兆头,原先今上身边最得用的就是他,后因皇后,他才得罪了今上,使今上调来许昌与他制衡。
但今上为何要责罚许昌,阮阮不解。
可她也来不及思考,因为殿外杨福佳突然也披头散发,脚步凌乱跑进了梨阁。
她赤脚而进,身上只着纯白单衣,酥.胸外露,隐约可见内中小衣。
显然是已经睡下,听闻梨阁消息,慌张而来。
“妹妹,妹妹……”杨福佳一脚踏进阁中,急切寻找花奴。
“谁是你妹妹,你又与谁是亲姊妹?”今上凝视她,目中尽是怒色。
杨福佳大惊,不敢置信看着今上,面带无辜,“官家,臣妾哪里做错了,竟惹得官家如此大怒?”
今上冷哼一声,“哪里错了,你当真不知?”
杨福佳面上先是一红,像是被灯烛照亮的颜色一般,而后慢慢变成死蜡。
“臣妾从未生养过,哪里知道蟹性凉,有孕之人吃多了会危及胎儿,臣妾只是怜惜妹妹……怜惜花御侍不曾吃过蟹,这才将自己的给了她……”
阮阮听了她的话,总觉有些刺耳,心头突突地。
果然杨福佳又突然叫道,“不对,官家,这不对。”
杨福佳情绪激动,“皇后她是知晓的,所有的蟹,皇后分毫未动,所以她明白其中的厉害关系。”
杨福佳声音极大,今上眸色松动。
“不会的,臣妾素来与皇后交好,皇后怎会对我见死不救?”花奴泪眼朦胧看向今上。
“皇后是记恨。”杨福佳焦急攀过今上胳膊,“君实被心昭仪烫伤那日,所有医官都先来了花御侍处,皇后一定是心有不满,所以她明明知晓花御侍不能食蟹,故意避而不提。”
阮阮心惊,她蓦然想起夜间皇后推开碟中新蟹的情形,若当真如同她们所说,阮阮不敢设想。
今上听罢杨福佳的话,似有所思。
“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却可救人一命……”杨福佳又喃喃道。
今上眸中怒气渐浓,阮阮当下心头一凉,怎么都不曾想到事情最终会变成这样,所有的矛头竟指向了皇后的不作为。
沉水香断,折了半截落在地上,灰烬洒了一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向今上,等待他最后的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