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祚笑着嗯了一声,并没有问这等事情她是如何知晓的,只是那目光却不着痕迹地从打伞的宫人上掠过,随即轻巧地落在了后头的养心殿上。
他眼底恍有暗光闪过。“说起来,我还未曾谢过姜姑娘昨日送来的那副汤药。”
萧祚说着,悄然收回瞥向远处的余光,嘴角勾起的弧度始终未变分毫。姜岁绵并不在意这些,只敷衍地应了两句,甚至在对方提到“药”字时还显得有些恹。
将少女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萧祚却只当不察,拱手谢过后就从袖口摸出了个棕色物什,朝人温声道:
“萧祚没什么好答谢姑娘的,如若姜姑娘不嫌弃,可将这个木雕拿去玩一玩便罢。”
他垂手递到半空,姜岁绵看了一眼,却是有些惊讶,“咦?”
“这是小白?”
小姑娘被提起兴致,好奇地将木雕从萧祚手里接了过来。
海东青翅膀微展,羽毛尾处仿佛还有些细小的绒毛,眼睛处应该是东西磨了光,看着倒真有几分神似,可见动手雕磨之人的功夫不弱。
更何况距离昨日初见,不过一夜光景。
这么想着,姜岁绵便也这么夸了。得了夸赞,萧祚脸上笑意渐浓:“能得姑娘喜欢便好。”
话落,他顿了顿,又道:“这鹰雕得匆忙,属实是粗糙了些。若姜姑娘喜欢这些,想要什么只管再与我说便好,我给你做些旁的。”
“木头终归是木头,哪怕再多也不值得什么。”
姜岁绵正拿着木雕把玩,闻言抬眸看他。时间渐移,日光似乎比先前浓烈了些,叫小姑娘微微眯起了眼。
萧祚被她定定看着,面上镇定,心里却倏地起了些不安。
是他太过心切了吗?
“只要是木头,什么都行?”小姑娘歪着脑袋,似有所思地问了句:“弓也可以么?”
她耳侧的玲珑宝珠轻晃着,萧祚恍惚听到了什么响动,砰砰的,像是弓弦拨动之声,却又...
像心脏的跳动声。
“可以。”
他听自己道。
两刻钟后,一袭墨色轻服的帝王踏入寝殿,曹陌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殿宇,不由出声:“不是说姑娘醒了吗?”
“姜姑娘确是醒了的,”听他开口问询,原跟在姜岁绵身旁的宫女微一俯身,仔细解释道:“不过刚刚姑娘见三皇子等在外头,想是要面见圣上,便又带着丫鬟走了。”
“走了?”曹公公皱起眉。“姑娘可说要去哪?”
他没有提三皇子,只因刚才在殿外萧祚便已谢过恩退下了,还得了雍渊帝赐下的一瓶珍珠紫玉膏。
宫人低着头,不敢多觑雍渊帝的面色:“姑娘说她先在宫里逛逛,待会儿就回来陪圣上用早膳,还,还说今儿个的桃花软酥好吃,想多要一碟。”
曹陌皱着的眉倏地就松开了:“姑娘这是惦记着圣上呢。”
他悄声往雍渊帝那看去一眼,明明对方面上仍是惯常的平淡,甚至因为刚下校场,帝王周身的气势比往常还要冷厉,可大太监偏莫名觉得,圣上心情似有和缓。
就像是春日初融的雪,虽仍是冷,但又多了几分柔情。
怕也只有对着姑娘,今上才有这般的耐性。
“叫膳房给她备下。”雍渊帝淡淡开口,眉眼里却噙了丝浅到几乎无法辨明的笑。
曹公公心下大定,忙不迭地应了声:“奴才明白。”
这厢曹陌正忙着去膳房传意,那头的姜岁绵已穿过廊亭,顺着路上铺就的鹅卵石漫无目的地绕了小半个圈。
她往日虽来的多,但却待得不久,哪像如今府中空着,自是有心思逛上一逛。
哪怕是上一世,她也没什么机会如此走着,左不过是永宁宫罢了。
现下却不是了。
皇宫里的各色花卉开的艳丽,暗灰色的假山立在四周,既是景致,又将偌大的空间切分开,给人种静谧安定之感。
小姑娘其实并未走多远,总归没多久就要用膳,太远了这一来一回便累着了。因而姜岁绵虽说逛了有一会,却是专挑那些僻静角落里去瞧,论起路程倒算不得远。
养心殿占地广阔,附近似乎就没有什么旁的殿阁,就连那舆图上也没多画,可姜岁绵穿过假山,却是发现了座废弃的宫殿。
说是废弃,是因那牌匾上结了厚厚的蛛网,大门也紧紧闭着,斑驳的锁链斜挂在殿门之上,是远远瞧着都能感受到的萧条。
可令小姑娘感到奇怪的是,那座殿宇分明比之前所见玄都阁大上太多。她微微走近,却见那匾额虽旧,但仍旧完好,看不出岁月侵蚀的痕迹。
想来是制时就费了不少心思的。
姜岁绵抬眼,仿佛在那蛛网下依稀窥得了个泛着金色的“宸”字。
这样一座与养心殿相近的宫殿,怎么会无人打理呢?
小姑娘蹙起眉,下意识想要再走近些,却被身后的青棠死死拉住了,“姑,姑娘...”
“嗯?”
丫鬟看着一脸无辜的自家主子,紧张地往下咽了咽口水,小声道:“姑娘不觉得,这地有些荒凉吗,像...”
她迟疑的顿住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