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嗓音低哑,言语中却似蕴着丝丝笑意,“我的荣幸。”
他并不怎么在意名声这一回事。
倘若在意,他在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是不可能坐得住的。
他也本可以顾全邢丽春的名声,自己担恶名,但免不了留下许多闲言碎语。
而这些事情恐怕即便时隔多年依旧会被人翻出来。
今时今日虽仍未必说得准,但倘若将来有一日,得幸傅新桃同他成婚,这些闲言碎语未必会伤害她,却极可能令她遭受一些无妄非议。他不希望变成那样,也不希望她某一日需要承受这些,哪怕她不在乎。
如此,唯有现今痴心妄想一些,提前多做些打算。
免得以后只能够对她歉疚。
傅新桃只刹那记起自己对萧衍说过的一句:“被萧大人信任是我的荣幸。”
她怀疑萧衍在打趣她,尽管是时隔数月、突然的打趣。
真稀奇。
傅新桃也笑,认真点点头道:“确实,能得我这般信任的人不多。”
两个人说得会儿话,外面雨势变小。
傅新桃不多留,从萧家借了伞便回傅家去了,免得要耽误萧衍休息。
尽管从萧家回府的路不长,裙摆依然不小心沾上泥水。
回到沁芳院,傅新桃换过一身衣服,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慢慢喝一杯茶。
雨仍旧在下。
一会儿下得很大,一会儿又下得小。
庭院里的草木被雨水冲刷一新,炎炎夏日里的沉闷燥热也被冲刷得干净。傅新桃望着窗外雨景,细想萧衍的话,后知后觉他分明是把自己的计划和安排直接告诉她。没有防备,没有掩饰。
这似乎意味着……如今的萧衍多少对她敞开心扉?
放在初回京都那个时候,这个人恐怕不会舍得告诉她这些事情。
也算是有所进步?傅新桃捧着脸,凝神望住雨中庭院景色,想起萧衍那句“荣幸”,止不住嘴角弯了弯。罢了罢了,要彻底弄明白这个人的秘密,且早呢。
在那之前,无论萧衍做什么、说什么,她都要把持住。
绝对不能被这个人“勾引”、“诱惑”。
·
邢丽春被杨正安带回东梁河的宅子后,虽性命无虞、伤得不重,但仍昏睡一整日方才醒来。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愣了半晌,准备起身看一看时,却见杨正安端着粥碗进得屋里。
“丽娘,你醒了?!”
杨正安快步走到床边,搁下粥碗,微笑道,“现在已经没事了,别怕。”
邢丽春看不得杨正安这幅样子。
她那样对他,她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他都不介意、不难受吗?
这个人当真善良过头。
甚至善良得让她心里很是不痛快。
“我知道,你不喜欢也不想我管你的事情,但你现在受伤了,我是大夫,就不能不管。”杨正安看穿邢丽春的情绪,低声说,“至少先把伤养好,万事不急。”
邢丽春非常想冷脸对着杨正安,想骂他,想将他骂走,或者干脆不理他。
但她好像又被他救了一次。
哪有人会这样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何况,她现在还在被他照顾、还在被他医治。
邢丽春没有应杨正安的话,也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她的沉默使得房间里气氛变得尴尬,而杨正安偏似不觉得尴尬,又开口:“我让阿英进来帮你梳洗,晚点儿你喝点素粥,再吃药。”
话音落下,杨正安便准备出去。
邢丽春扭过脸,看着他:“为什么我在你这儿?”
本已转身的杨正安听见邢丽春的声音,脸上的喜色一闪而过。待下一刻转过身,他面容镇静,回答邢丽春:“昨天我正巧从北镇抚司门口路过,结果瞧见你靠坐在一棵大树下,走近发现你受了伤又昏迷过去,就把你带回来了。”
尽管杨正安这么解释,可邢丽春心里十分清楚,所谓正巧路过是编造的。
哪儿这么巧能路过北镇抚司门口,又偏偏发现她?
以这个人的脾性,指不定最近天天蹲在北镇抚司门口。
也说不好专门打着义诊的幌子。
邢丽春没有戳穿杨正安,她闭一闭眼,一时又嗓子不舒服,止不住咳嗽起来。杨正安见状,连忙去倒了杯水,折回床边想扶她起身喝水,又感觉不太妥当,于是招呼小丫鬟阿英进来。
“丽娘,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他示意阿英将邢丽春扶起来,接着将茶杯递过去,说,“我去看看药。”
交待阿英还要帮邢丽春梳洗、喂她喝粥,杨正安方才出去。
邢丽春松一口气,也不为难阿英一个小丫头,喝水、洗漱、喝粥一一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