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头顶响起烟花炸裂的动静,出来游玩的百姓们纷纷驻足欣赏绚烂烟火。唯有赵淑媛脚下一刻不停自顾自往前,哪怕不知去向何处,哪怕漫无目的。
她想起赵祐景和她说过的许多话。
今夜同样是她的皇兄主动带她出来逛灯会的,这会儿却不晓得人在何处。
赵淑媛如何迟钝,此时也已然意识到陆逊的出现绝非偶然。
难道是她皇兄的意思么?为什么?
想着这些,赵淑媛又心乱如麻。
说出口的话要怎么收回来?要是一会儿变一个主意,是不是会惹人厌烦?
她以前时常以为这事儿简单,无非你喜欢我、我喜欢你便足够。真正置身其中,才发现看似简单的事情可以如此复杂。连她这样的人,竟都有畏缩不前的一天。
赵淑媛并不喜欢这个样子。
她还是喜欢简单一些的,能像最开始那样……就好了。
闷头走出去很长很长一段路以后,当赵淑媛从胡思乱想中抽离思绪,环顾四周,发觉自己走到东梁河的河提附近。河边有不少年轻男女在放河灯,河堤上也有人在放孔明灯,到处是欢声笑语。
她停下脚步,茫茫然的站在原地,良久暗暗叹一口气。
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赵淑媛丧气转身,想回去试着找自己皇兄,复瞧见依然跟在她身后的陆逊。
这个人手里甚至提着一盏孔明灯和一串河灯。
刚刚明明还没有的呢。
显然是跟着她一路过来的时候,寻机自个去买的。
赵淑媛弄不懂陆逊这是想要做什么。
她沉默,和她隔着一段距离的陆逊抬脚走到她面前问:“去放河灯吗?”
赵淑媛拧眉。
陆逊忽而又开口说:“殿下,冒犯了。”
随后,她手里被陆逊塞过来一串河灯,手腕却被陆逊拽住。
陆逊直接带着她往河岸的方向走去。
心里纵然在想要甩开这个人,但一双眼睛看着陆逊的背影,赵淑媛什么都没有做。她只是保持之前沉默的样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最后同他走到河边。
孔明灯暂时被搁置在一旁。
赵淑媛眼瞧着陆逊从她手里把河灯收回去,继而把它们一个一个解下来。
做完这件事以后,陆逊蹲在了河岸边,掏出火折子,是一副要点燃河灯的架势。赵淑媛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垂下眼看看他,再朝四周看看,不由得紧紧抿唇。
一手火折子一手河灯的陆逊这会儿稍微抬起头望向她。
赵淑媛便别开眼,耳边听见他稀松平常的语气问:“站着也好放河灯吗?”
直到此时,陆逊这句话说出口后,赵淑媛骤然醒悟自己心底的郁闷。
陆逊在她的面前表现得实在太过平静了。
仿佛更早之前,她从未冷落过他,从未说过那些淡漠的话。
也像是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思及此,赵淑媛猛然记起宫里兵荒马乱、赵淑娴永远离开她那一天。她当时只顾着伤心痛哭,没有太在意其他的,但那会儿……陆逊确实一直都耐心陪在她身边,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念头转动,眸光微闪的赵淑媛终于同陆逊那般蹲下身。
她从他手里双手接过河灯,好好举着,待他用火折子点亮便小心放入河中。
京都的冬天虽冷,但东梁河终年不结冰。
潺潺水流将被游人们放入河中的河灯送向更远的地方。
此时河面上挤满了河灯,烛火点点,宛如星河,无声中织就一片动人光景。赵淑媛知道寻常百姓会以河灯寄托对故去亲友的哀思,是以依着陆逊的意思,顺从将他买下的那些河灯一一放完了。
最近天气本就冷得厉害,夜晚尤甚。
起身时,赵淑媛发现自己蹲得片刻腿便麻了,又或许是被冻的。
她当下身形不稳,陆逊眼疾手快扶住她。
手掌用力托住她的小臂,规规矩矩的,没有一丝逾越。
赵淑媛很快重新站稳,且过河拆桥,抽回手。
安静之中,她望向河面上顺流而下的一盏盏河灯,犹豫再三,终是开口。
“陆大人,为什么?”
赵淑媛没有看陆逊,轻声问他,“这样……还有意义吗?”
陆逊站在赵淑媛身后一步远的地方。
闻言,他静静回问:“不知殿下说的这样是指哪样?”
赵淑媛觉得陆逊是在装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