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鬼嫁娘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8(1 / 2)

“你要留下?”贺禄樊倚在门框,“他们变了妖法离开,你不会,所以就被甩给我了。”

梅霖背对着他,默默攥紧拳头,“我不会踏入贵府半步,贺大人不用担心家中大米。你信不信无所谓,我身为鬼境公职人员,做好我该做的便是了。”

“阿霖,我想给你讲个故事。”

第24章死生之际

天宝十年。

贺赫督安西军有功,皇帝赐其归家修养,附赠黄金百两。

贺老将军体恤西北将士,将赏金全托于户部,换作军需银钱。逾明年,未至,而满朝官员皆赞贺将军之风骨。安息都护府书至,陛下震怒,六部彻查。

虽牵出王昌等人暗中倒卖军械,但黄金已不见踪影。而王府小厮却死咬,取走军械的,是贺赫麾下裨将。如此,朝堂上自然多出质疑老将军其心不轨的声音。

刑部查到一半,迫于王家势力,骑虎难下,便去请示皇帝。谁料陛下正与贵妃憩于华清池,听了上书只嫌烦心。

最后还是贵妃巧言,命贺老将军复归西域,助刑部查明倒卖案。

当真聪明!

一者,若军械确实流入贺家军,那么贺赫便会借此离京机会起兵谋逆。而节度使便可即使铲除祸根。二者,若贺家军清白,那便是再给贺赫一个立功机会。待等平定玉门关,班师回朝,陛下重重赏赐便可化解心结。

贺赫原本应了,行程定在三月初十。可家中长公子三月初九中举的榜放了下来,一时高兴,想着本身也不贪图那百两黄金,便操办了场酒宴。饮酒宿醉,误了出城时辰。

坊间闲谈而已的事,偏被传进陛下耳朵。

皇帝拊掌大笑,顺带题了首诗,嘲老将军爱子情过深。仅此而已。

偏有人得王家好处,故意搬弄“白发西北雪”,以致童叟皆识。等贺老将军无功而返时,街上满是嬉笑冷嘲言语。贺赫自知年老无用,请辞朝堂。那些泼皮便更是不知收敛,散了十斤白纸钱,喊着贺老将军名讳当街烧尽。

黄金、军械毫无头绪,安西都护府歌舞宴会的风声又传入长子耳中,贺赫羞愤自尽。

皇帝头痛,草草压制了市井言论。

“大概就是这样了,”贺禄樊掐掐眉心,“时间久了,我也记不清了。”

梅霖靠在他背上,食指绕来绕去。

“梅小姐不置评论?”

梅霖反问,“你想听什么?”

贺禄樊怅然笑笑,无奈摇头,“阿霖确实是铁了心要推开我。”

“你先拿刀的……”

贺禄樊反手拍拍她肩头,背后这人突然弹起来,“干什么!”

他被吓得微怔,“地上凉……我、我想请你进来,并非……阿霖,难道在你心里,我就如此不堪么?”

“旧、旧伤。”梅霖搪塞,掸掸身后土,“俗话说得好,男女授受不亲。你不还自诩君子嘛,没事儿别碰我。”

“之前在牢里,王二碰你……”贺禄樊甩甩头,“算了,不问了。”

“什么叫‘不问了’,是我说什么你都不信。”梅霖踏进书房,朝门口喊了句,“进来!”

贺禄樊踌躇了阵,长舒了口气。激将法果然管用。

灰黄的中衣半斜,苍白如纸的肌肤展现在月下,微弱地可见玲珑骨架。一道与之极不和谐的疤痕攀延左肩胛骨,至正中脊梁仍不见末端。并无血迹,而是同样灰白而微微向外翻卷的皮肉,用一根红线将两边牵拉,缝合在一起。

“你信不信我是鬼?”梅霖低头,背向着贺禄樊。

他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信。”

“我当年就是这么死的。两位公子为挣我的花牌动了刀,鸨娘怕出事,让我上去劝和。可惜刀剑无眼,就这么砍下来了。挺吓人的吧?幸亏在背上,要是落到我脸上,下辈子都得带个胎记。”梅霖揽起衣襟,“我当时其实并没死,不过晕过去而已。”

“那怎么……”

“是啊,怎么不治呢。”梅霖耸肩笑笑,“怕被赖上呗。我是舞娘,跳舞背上、胳臂、手全得绷着劲儿,来这么一刀,后半辈子算是全废了。而且看郎中多贵啊,他们一个二个的都不愿意。”

贺禄樊从背后抱住她,“没事了,我在,没事了。”

“现在当然没事了。可我当时有多恨你知道么,你这个局外人的同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她说得有些激动,眼眶渗出淡红血泪,“我明明只是跳舞,为爹爹换药钱,他们凭什么把我的命夺走!我的伤淌着血,他们却把我扔回家,等着伤口溃烂流脓……浣浊局洗了三个月才洗尽!”

“阿霖,没事了,我在,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贺禄樊不停地吻着她的鬓发,颤抖地试探地舔舐她的泪。

梅霖卸下防备,哽咽在他怀中。“我也想,像那些倾慕你的小姐一样,坦坦荡荡站在你面前。但我什么都没有……我真的好喜欢你,我好想一直一直陪着你。”

“阿霖,我一直在。”

梅霖把头奋力摇摇,“不可能的,算了吧。汉子和功德比,我还是觉得功德靠谱。”

“明天我就去买纸钱。”贺禄樊眼中万分赤忱。

“嘘!”

梅霖捂住他的嘴,侧首细听。

“听见铃铛声了么?”

贺禄樊跟着听了阵儿,诚实摇头。

清脆银铃声逐渐逼近,不似驱尸地引的摇铃一通乱响,而是声声分明,细碎密集的响动后沉稳停顿。地引使者吹的段子浮现:阿朵鬼王的看家本事——苗铃控心。

“你等会儿啊,”梅霖合了窗,“我去外面看看。”

贺禄樊毫不犹豫把她拽回来,“待着。”暗暗握紧长刀,将长凳横在门后。

“你不懂!”梅霖压低声音,“这是鬼境鬼王,你打不过!”

“那你能打得过?既然是鬼境人,便不会是来找我的,你出去正中他下怀。”贺禄樊微微蹙眉,“鬼怕什么?”

梅霖背后生寒,“黑狗血……”

别说黑狗血了,屋子连狗毛都没有!

随着铃声渐进,无形的压迫叫梅霖透不过气。“童子尿!鬼怕至阳之物,阿朵鬼王是女鬼之身,她更怕童子尿!”

“……”

贺禄樊有点想把梅霖丢出去喂狼。

他卷起袖管,拿宝刀在腕间划出深痕,鲜红液体瞬时涌出。用毛笔蘸过,在门楣上仔细涂了一遍,又把窗棂也盖上血红。

他接过梅霖的帕子,草草包好。嘴角才露出淡淡微笑,“男人的血应该也有用吧?”

梅霖都吓傻了,半晌才僵硬点头,“应、应该吧。”

“是么。”门板透出飘渺鬼影。

“我在鬼境修习时,怎么听闻人血为媒,可入三界无阻。梅霖,不过两三日,第二道结界你帮着找到了,人鬼两界也被他打通。这份大礼,我都有些不好意思收呢。”银铃声愈发清脆,即便梅霖捂上耳朵也无助。

“玉面鬼王的小娇妻,消失整整五日,我们可是搜遍了鬼境八荒也没找到你。”铃声伴着诡异笑声,抓得梅霖心底慌乱,“不过玉面若是见到这个礼物——”黑影漫至贺禄樊下巴,“倒也不会生气了。”

“滚!!!”梅霖大喊地扑向贺禄樊。

贺禄樊浑然不知发生何事,惊诧后退,疑惑望向丫头,“阿霖?”

“看,他不懂鬼境的事,为什么还要为他浪费数十载呢?”阿朵放肆的将鬼影压在梅霖伤处,压抑具体成痛苦,梅霖挣扎不过,凄厉的哭喊溢出喉咙。“贺禄樊!走啊!别管我!”

他平生第一次觉得长刀在手却如此无用。

等梅霖再抬起头,贺禄樊已知,她不是阿霖。

“哎哟,修为不高脾气还倔,这丫头也能讨男人喜欢?”鬼魅不屑一笑,“贺先生是喜欢这副皮囊么?你们男人总这样,从来不情愿花时间多了解女人,仅凭样貌就断喜恶。”

“你是谁,梅霖呢!”

阿朵勾出指甲,咯咯低笑,“我叫阿朵,你可以先称我声父鬼夫人,反正一两日的功夫。至于梅霖——被借了皮囊,自然是魂灭喽。”

“不可能!”贺禄樊抽刀砍去。

却被阿朵虚影晃开,“不自量力。百蝶扑火,星辰退散!”草堂葬于一片火光,千万火蝶扑向贺禄樊。

青锋寒光斑驳,与不消不减的火光相比,显得孱弱。

阿朵掩面嗤笑,“第二道封印不过如此。”

后背忽然刺痛,蚀骨般潜入肌理,将阿朵魂魄逐渐剥离。她用鬼气强压痛感,却并不奏效。使出的鬼气也被身躯榨取。“这是——怎么回事?!”

“我的伤疤,用扰月丝缝的,除非您的修为高过父鬼殿下。”梅霖重新夺回躯壳,“不经百苦,安敢论祸福。阿朵鬼王,得罪了。”说罢抽过红丝,将火海幻影甩出贺宅。连同阿朵鬼魂,一并重归地底。

“阿霖!”贺禄樊斩断最后一只火蝶,急促地将她拥入怀抱。

梅霖尴尬推开他,“我……背后……裂了。”

薄纱帐后,红烛残泪。

“缝好了?”

贺禄樊咬断末尾红丝,“好了。”

梅霖俏皮笑道:“贺大人还真是心灵手巧!”

他指腹轻轻抚过那道狰狞刀痕,带上了微弱颤抖的声音低沉而醉人,“阿霖,待此事平息,我再不用刀。”

“嗨,和你用不用刀有什么干系。”梅霖大大咧咧挥手,“我们小鬼又不会觉得痛,哪坏了修修便好,没什么要紧。”

他的唇几乎停在梅霖肩头,“我疼。”

“哦——啊?你哪疼?”

贺禄樊牵过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梅霖噗地一声笑出来,“大人,您这段子有点老土。我不是笑你啊,只是建议,要不你回头多去绿绿戏楼看看戏文?”

酝酿多时的煽情被嘲笑,贺禄樊有些绷不住。清了清嗓,“我去拿墨,稍等。”

“您不披件衣裳?”

贺禄樊更加不好意思,偷偷拽过外袍,奔出卧房。

感觉怎么像,怎么像小姑娘那啥之后,被公子嘲弄青涩似的?贺冰块鲜有起伏的脸上染上烛光。

第25章往事为忆

“好了。”

肩上冷湿感渐消,梅霖有些羞怯地瞥向铜镜。墨色腊梅翩然,其间红丝如同彩蝶,没想到贺禄樊还有这手艺。不错不错!

“喜欢么?”贺禄樊微微靠近。

她浅笑点头。

“点头是什么意思?喜欢,还是凑合?”他也是打定主意,要从丫头嘴里撬出个词。

“喜欢!贺大人武举出身,丹青亦不输人!”梅霖的嘴向来厉害。

贺禄樊淡淡笑着,“小时候学过些,不敢搬弄。”

“好厉害啊。”梅霖眼中全是星星,一闪一闪,让他心头微颤。“阿霖,我心悦你,嫁与我吧。”

她差点就把“好”字说出口了,但终是摇头。“贺大人,若是几月前,哪怕是昨日,我都会开心得不得了。但现在……咱俩都被鬼境追着打,哪有功夫谈情说爱?阿朵鬼王能找到这儿,看来兰陵也待不了多久了。我们……”梅霖止住,又摇摇头,“还是算了吧。”

“想去长安看看么?”贺禄樊揽过她肩头,“我已经失去了一位至亲,这次我不想放手。我们回贺家老宅,你不是说张夫人也去么,多少会安全些。”

神仙在的地方也未必是福泽之地好吗?梅霖暗暗吐槽,她确实希望得母神庇佑,可又不好意思拖人家后腿。当年父鬼殿下拿扰月丝给她缝伤,恩情就已经难还了,这阵子鬼境大乱,他们再添乱就太不懂事了。

“阿霖,我们去长安吧。”

贺禄樊一直拉着她的手,目光烧得梅霖别扭。一别数载的祖宅,他需要梅霖陪他面对。皇天后土、牛鬼蛇神,只要她点头,他便敢舍命护她。可梅霖始终不予回应。

“算了吧。”贺禄樊道。

梅霖赶紧附和,“长安入夏酷热,八水绕城皇帝也不准百姓戏水。咱们不如往西北去,大漠孤烟,我一直想可来着。”

“再说吧。”

贺禄樊吻吻她额角,“现在该睡觉了,明日我领了工钱再做打算。”

“呃……我是鬼,不会困的。”梅霖眨巴眼睛。

“不困也休息会儿,”贺禄樊抱着被子就把她裹住,“方才吓坏了吧。”

梅霖把头从被窝里刨出来,“倒不是害怕,阿朵鬼王习惯用幻术,搅得人头疼。你知道她夺舍那阵我瞧见什么了吗?一池子的功德!那得几千万呐,我这辈子都挣不到。”

“那怎么舍得回来?”

因为你啊。梅霖眼睛一转,编道:“因为太多了,而且鬼境已经很多年都不用实体功德了。父鬼殿下早年脑子一抽,把功德统计联进鬼灵阵,我们买东西充话费都在鬼灵阵办理。就算是父鬼殿下也不会存那么多白花花的功德,肯定是假的。”

“功德就是烧的纸钱么?”贺禄樊饶有兴趣地看着小财迷小嘴叭叭,贺家祖训廉洁,自己倒要娶个爱财的媳妇气祖宗了。

“是,不过得是念着鬼名讳烧的才有用,不然都是散给孤魂野鬼的可怜钱。”梅霖侧卧,来了兴致,“之前有鬼给家里人托梦,让他们多烧纸钱,结果他家是干偷盗的,买纸钱的钱也不干净。功德司查出来后,不仅没给那人功德,连寄到浣浊局修理的胳膊都给扣住了。然后鬼境就出新规,一月不得受超过三万功德,多者充公。”

“你知道为什么鬼王都那么有钱吗?”

贺禄樊配合地摇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