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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去早朝的时候,成舒殿里总是静静的。苏妤端坐在妆台前,手指轻挑了唇脂来涂。铜镜中的面色泛着微黄,好像是岁月的痕迹一般、又如同梦中的感觉,总让苏妤有些恍神。
未察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可以如此自如地在成舒殿中度日了。
说是“度日”,是因为若她不想走,皇帝便会任由着她在这里待上一整天,随她做些什么,从不会有宫人来催促。
而在从前的日子里,她从没想过自己能这般留在成舒殿,亦不知旁的嫔妃来此都是如何的。
还是娴妃后来告诉她:旁人一贯都是传去侍寝、醒了后便要盥洗回宫的。
可从皇帝到一众御前宫人,都不曾在她面前提过一句。
诚然,即便皇帝许她随意留着,她也只在偶有身子不适的时候才会任由自己这样待在成舒殿歇着,如若不然,晨起总还是要先去长秋宫问个安的。
今日,倒是她头一次未觉身体不适也未去问安。
折枝手上伤得重,虽是做不了什么,仍是早早地就到了长秋宫来,能帮她指点宫人几句也是好的。当时苏妤刚醒,漱了口便向折枝道:“今日不去长秋宫了。”
说得折枝一怔。
“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我懒得应付。”苏妤淡笑着说。再者,没准就是佳瑜夫人做的,又何必再多去见她、何必给她节外生枝的机会?
可成舒殿里也无聊,让她寻不到什么事情可做。本是可以逗着子鱼非鱼玩玩,两只小貂昨夜却明显是自己“玩”累了,目下正睡得香甜养精神呢。
苏妤看了一看时辰,对折枝说:“你去请张姐姐来一趟吧。”
宫正张氏很快便到了。
可见是昨晚突然接了旨意便忙碌了一夜没合眼,眼圈微微发着乌,看起来颇是疲惫。入殿向苏妤一福,抬眼方见周围再无旁人,遂与折枝一同在苏妤面前落了座,欠身轻问:“娘娘有事?”
“有劳张姐姐跑这一趟。”苏妤浅浅颌首,笑道,“我知道张姐姐目下必是最忙的时候,却还是要叮嘱张姐姐一句。”
张氏微笑:“娘娘请说。”
“这次的事,陛下说要彻查尚服局,连带着若是旁的五尚也有牵扯,便一并查了。我清楚如此必是牵涉甚广,但还有劳张姐姐,在此事上莫存息事宁人的心思,依陛下的意思彻查才是。”
张氏听了微怔,相较于翻来覆去的彻查,很多事上,宫中自是倾向于息事宁人的。不是他们不按旨办事,而是后宫委实盘根错节,大查下去不一定会牵扯出怎样的事来。便如这次查尚服局的事,后面明摆着是有嫔妃指使,却不知是谁。
沉吟许久,张氏一叹,如实道:“奴婢跟娘娘说句实话,这样的事……陛下虽是下旨彻查,却也未必就真想闹得收不住场。再则……后面的人如是个低位不得宠的也就罢了,若是高位嫔妃,大抵也不能如此,娘娘如此执着,岂不是平白树敌么?”
“这‘敌’还需要‘树’么?”苏妤轻有一笑,“她都已下了手了,便是我不再得罪她,她就会放过我么?如此让她躲在暗处做事,我安不了心。”
那人在暗处,她却在明处。连对方是谁知道,莫说“先下手为强”,她便是连设防都难,只能等着对方来算计。
轻轻一哂,苏妤凝睇着张氏的犹豫,又继道:“至于陛下那儿……张姐姐放心便是,陛下敢下这样的旨,就是当真想要彻查,根本不怕得罪人。张姐姐不必为此去‘息事宁人’。”
张氏又思量许久,终是点头应下:“奴婢知道了。只是……娘娘希望查到怎样的地步?”
“自是要找到真凶是何人。”苏妤说着,睨着她的神色一喟,“张姐姐以为我是想栽赃给谁么?不必,姐姐肯尽力去查便是了,若是实在查不出个所以然也就罢了,我万不会做那嫁祸的事铲除异己的。”
张氏遂放了两分心,点头一应,苏妤又道:“不过,姐姐此番既有机会如此彻查六尚局……不如多注意着些,如是有那不能安心做事、反倒心思不正左右逢源的人,还是不要留在宫中为好。”
苏妤的口气颇有些强硬。对此张氏倒是也明白,这样的人趁早清出去比留在宫中强多了。嫔妃要办什么事,免不了要用这些人,是以后宫总也不太平。若是能将这些本就心怀鬼胎的人清走,后宫会清静些不说,对旁人亦是能起个杀鸡儆猴的作用。
“诺,奴婢照娘娘的意思办便是。”张氏欠身,面有几分笑意地应了下来。苏妤点了点头,她便起身告退了。
折枝询问苏妤是否要传膳,苏妤想了一想说:“带我去趟小厨房好了。”
闲来无事,不如自己下个厨。
悠哉哉地用罢了这不知算是早膳还是午膳的膳,苏妤便离开成舒殿了。是以当皇帝下朝回去时她已不在,子鱼和非鱼伸着懒腰、舒展着身子向他走过来,“咯咯”地叫着,意思是要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