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僧沉默了。
身体和思绪在此刻似乎已经成了两种全然相反的极端。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体温正随着少年的磨蹭变得越来越高,对方身上的热度仿佛隔着一层衣料一点点的传到了他的身体里。
他想到了观音大士的提点,想到了大唐皇帝的托付,也想到了大乘佛法菩萨、求取真经,然当这些画面尽数交织在脑海的时候,鼻尖涌入的浓郁香味却在顷刻间就将他们全部散了去。
他下意识想去触摸那能让他静心凝神的佛珠,却发现那静穆沉古的佛家法物早已被金角拿走。
付臻红察觉到他的动作,用那轻而缠绻的声音继续说道:“和尚,我还记得在白骨洞时你念得那些佛经吗,欲证此身……当须久远度脱一切受苦众生,我现在就在受煎熬…而我现在就需要你……”
唐僧闻言垂下眉目,闭上眼睛思考了很久。
烛光照在他清隽的面容上,那长而浓密的睫像鸦羽,在眼帘下投出的黑色阴影随着闪烁的光晕晃动出了一抹深远和空寂。
等他再次把眼眸睁开的时候,那漆黑的瞳色里已经没有了不染凡尘的高远与宁和。
“你要我怎么做?”
高悬于天际的璀璨星尘呀,终究还是从云端坠落,染上了凡俗的情与欲,变成了一汪波光潋滟的溪水春流。
这是同意……也是妥协……
付臻红的唇角边溢出了一抹极浅的弧度,他挥动了一下右手,手掌中迸发出的蓝色光晕将地上的尸体全部卷了出去,碎石块被重新聚集在一起堵住了房间口。
做完这些,付臻红的唇色因法力的消耗而变得有些苍白,他就这么拉着唐僧的手将他推到了床上,然后坐到唐僧的大腿上,抱住了唐僧的脖子,轻声耳语道:“我要你用手……帮我弄出来……”
第18章
另一边,平顶山的半腰间。
孙悟空用计谋将银角大王的羊脂玉净瓶和紫金红葫芦给骗了去,银角被他反收入紫金红葫芦中化为了一滩血水。
本来一切都很顺利,猪八戒和沙悟净去对付压龙山压龙洞的狐狸精,他去找师父,却没想到这半路突然杀出来一个穿黑衣的男子。
这男子气宇轩昂,眉目间隐隐透着一股邪魅之气,直觉告诉孙悟空面前这个拦路的妖怪实力不俗。
不过到底是曾将天界搅得惶惶不得安宁的齐天大圣,敢大闹龙宫夺金箍棒,敢直闯地府销生死簿,又怎会将区区一个稍微有点实力的狐妖放在眼里?
最开始是假装成道者的银角,然后是利用土地山神的法术召出大山的金角,紧接着又是拿着两件法器的银角,现在又来一个狐狸,接二连三的妖怪,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一个一个的来,没完没了一样,让孙悟空的耐心被彻底的消耗了个干净。
收起了戏耍的心思,想速战速决的孙悟空真正意义上的开始认真起来。
金箍棒在他手里散发出凛然的光晕,他先发制人,携卷疾风翻腾直运筹,使出一个身法朝着玉凛夜攻去。
兵刃相撞,寒光迸现。
两道身影在半空中交锋,快如闪电,这是最直接的身法与武器的对决,没有花里胡哨的法术,只有速度、力道、和反应力的高低。
玉凛夜手中的武器是真正的七星宝剑,炼魔深寒坚不可摧,然即便是这样至高无上的绝妙法器,也终究抵不过能翻天搅地的第一神器如意金箍棒。
这天河定底的神珍铁,是当之无愧的所向披靡,它在孙悟空的手中,被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几个来回下来,玉凛夜就已经处于了下风,他虽早已听过孙悟空的大名,也知晓他的实力深不可测,然知晓归知晓,却没有一个具体的认知。
眼下他亲自出手,方才明白这能让天界众神和地下众官都束手无策的齐天大圣,实力是真得强大而不可估量,不过玉凛夜并不担心,他能让这几片山头的众妖信服,靠得可不仅仅是法力修行。
他拥有着许多妖怪望尘莫及的法器,这些法器每一件在他手上都被他最大意义上的改化,使得原本的威力放大了数倍不止。
玉凛夜一个闪身躲开孙悟空的进攻,迅速将手中的七星剑变成了一把翡翠折扇,下一秒直接开扇一扇,将再次进攻的孙悟空扇飞到几百开米远。
孙悟空也有些火了,这妖怪手上的武器一会儿变成剑一会儿又变成扇子,最后甚至最后还变成一把伞降下一道道凌厉的刀刃,实在是有些难缠,他本就最讨厌应付这些花里胡哨,心里又惦记着唐僧,在意识到一时半会儿可能无法将这个烦人的妖怪打死之后,孙悟空干脆拔出一根豪毛,变出一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分身。
方才那几个来回,孙悟空对这妖怪的能力也估摸了个八九,他这分身的实力虽只有他自身实力的一半,对付这个妖怪,却也足够了。
孙悟空召出筋斗云往莲花洞赶去。
不过片刻,他就到了洞口,他原以为会看到小妖们严防把守的画面,却没想到整个莲花洞外空无一人。
孙悟空心下有些疑惑,飞身跳下筋斗云朝着洞内走去。
莲花洞府的石壁廊很长,孙悟空走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眉头微皱,加快了脚下的速度,随着越走越近的距离,血腥味也越来越重。
等他走进里面后,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充斥在整个空间里,洞壁上交错着凌乱的刀痕,地上躺着几十具小妖的尸体,这些小妖的心脏被石锐刺穿,被一击毙命。
孙悟空在一众尸体里看到了一具无头的男尸,从服饰上来看是金角大王,身体已经僵硬到成灰白的惨状,孙悟空的视线又移向了距离这无头身体的几米远处的石桌下,在那里找到了金角大王的脑袋。
这妖怪那断掉的脖子处还在缓缓留着浓稠的血液,他的瞳孔大睁,灰黑的眼球几乎要溢出眼眶,嘴巴半张着,显然是死前的那一瞬间连最本能的痛苦哀嚎都没来得及喊出。
孙悟空想到了和他师父一起被抓来的付臻红,地上这一片狼藉只可能是对方所干,孙悟空到并不觉得这手法太过残忍,弱肉强食,本就如此。
他四下又看了一下,最终将目光定格在最右侧一处被碎石块堵住的房间口,孙悟空的耳力天生敏锐,他试着喊了几声师父,却并没有得到唐僧的任何回应,反而是隐隐听到了一阵很低的呻吟。
孙悟空身体一顿,不自觉放轻脚步慢慢朝着右侧的石廊走去,等他走到房间口的时候,里面的声音无比清晰的传入进他的耳中。
这是那个白骨小妖的声音。
孙悟空薄唇轻抿,他抬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阻碍物,思索片刻后,变成了一只蚊子从碎石的缝隙中飞了进去。
在微弱的烛光下,他看到了正前方的床榻,也看到了床榻上被一层纱幔遮挡住的两道人影。
是他的师父和那个诡计多端的白骨精。
这轻透的红色纱幔根本挡不住孙悟空良好的视力,透过这层轻薄而暧昧的细纱,他十分清楚的看到了这小妖整个人与他的师父亲密的贴到了一起,衣衫凌乱,露出了小巧精致的锁骨。
孙悟空一下就想到了初次在白骨洞时见到这小妖的画面,对方就是这么不着寸缕的,同样也像现在这般,亲密无间的与他的师父贴在一起。
然而那个时候这小妖只是将他师父抱住,并未有任何其他的动作,也不似现在这般正微微后仰着头,红艳的嘴唇半张着,吐露出了那能引起人去无尽遐想的声音,而这声音,在这密闭的空间里,又显得那么的潮湿而温热。
孙悟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声音,似痛苦,又似愉快,有些轻,又有些低,像是从喉咙里缓缓滚出来一样,透着一种缠绻又挠人心窝的蛊惑,如同他第一次从花果山出来,因为好奇而跑到繁华的街道里所偷尝过的甜浆,浓稠到让他觉得喉咙发紧。
有那么一瞬间,孙悟空甚至以为又是这白骨小妖在使什么诡计强迫着他师父,然而纱幔中所勾勒出的轮廓和身形动作却告诉他事实并非如此。
这小妖的手只是软软的搭在了他师父的肩膀,而他师父那本该握着佛珠的手却在动作着,孙悟空大惊,这个认知让他有些心慌,更让他觉得无所适从。
眼前的这一幕对于孙悟空来说,冲击力实在太大。他是由仙石孕育而生,磐石坚硬,心也应如磐石,他虽然不懂情爱,却也知道这样的事应该只有男女之间才会做。
他在菩提祖师麾下求道学法的时候,就曾听师兄弟们说过,人一旦归了佛,入了道,便要抛开一切尘缘。只有凡俗的人,才有机会两情相悦,才有机会穿着红色的喜服拜堂成亲,然后在洞房花烛的那一天晚上,做着情之所至的事情。
他师父是得道高僧,一向静心守戒,从不会被七情六欲动摇根尘。
但他师父为什么要帮这小妖做这般会被欲念驱使的事?
孙悟空不相信他师父会破戒。
他师父是男子,这小妖也是男子?难道是因为他们都是男子,所以就不存在男女之别吗?
没有男女之别,就不是男女之情。
男子与男子之间,是可以这样的吗?
孙悟空的思绪一下变得有些紊乱乱,或许是因为这突然的画面太过有冲击力,或许是因为密闭的空间里太过闷热的空气,又或许是因为那床榻上的声音太过缠绻和绵长。
理智告诉孙悟空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就像他毫无声息的飞进来一样,然而他的眼睛却紧紧的粘在了这纱幔里,他发现自己变得越来越奇怪,身体似乎在慢慢发热,呼吸也慢慢变得不顺畅。
付臻红在孙悟空刚进莲花洞的时候,就已经感知到了,他相信孙悟空的实力,这石猴找过来只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他现在的心思全然都放在了唐僧的身上,白衣僧人的指尖圆润而温热,那常年拨动佛珠的手像不沾染俗尘的雪莲。
此刻他所做的一切就像他这个人一样,温和如水。不染俗世的圣僧终究还是被付臻红拖了下来,以往的高远和沉寂,在这一刻变得不复存在。
付臻红看着眼前这闭着眼睛的唐僧,这僧人仿佛觉得只要闭上眼,就能抵住一切暧昧,将思绪分远和脱离。殊不知他此刻的面色早已经暴露了他内心的燥热和不宁,他那黑色的眼睫正微微的颤动着,清隽的脸上是一片薄薄的红晕,耳根像是滴了血一样,喉结更是无意识的滚动着。
付臻红却不打算就这么放过这白衣僧人,他半眯起漂亮的眼眸,抱住唐僧的脖子,在他耳边用细碎的声音轻轻低语道:“嗯…和尚…你此番闭上眼睛,只会让你的其他感官变得越发的清晰。”
在付臻红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唐僧紧绷的身体猛地一颤。
而付臻红也将额头抵在唐僧的额头处,发出一声轻轻的低呜。这声音如同拥有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使的这一刹那间,白衣僧人的心,完全的乱了。
森冷的房间,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之气,这完全密闭的空间里,没有风,四周都是那么安静,唯有他耳边的声音是那么清晰可闻。
他从没不知道这个漂亮的少年会有像现在这般炽热的体温,像是要融化掉他的手一般,然后再一点点的侵蚀他的心。
唐僧睁开眼,抬起头望着床顶,雕栏勾花的红木充斥着一种温情和风雅,但唐僧却有一种错觉,那上面仿佛正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这些眼睛是佛家的三皈五戒,是经书中的诸相虚妄,六根清净,也是剃发脱俗时断七情六欲,普渡众生的誓言。
然这些种种在少年轻轻吻上他眼睫的这一瞬间,他的眼眸心海里,便只剩下了少年旖艳的容颜。
第19章
六月的盛夏,黎明的曙揭去了夜幕的轻纱,金黄色的光晕笼罩在飘浮的云彩里,漫透出一大片灿烂的霞光。
这是很崭新的一天,薄薄的晨光打在大地上,仿佛将花和草都染上了阳光的味道,该是美好又朝气的环境,然这一路西行的取经队伍里,却弥漫出一丝极为怪异的氛围。
本该牵着白龙马的猪八戒走到了最后,与挑着行李的沙悟净并排同行,这猪呆子瞧着前方的付臻红,又看了看唐僧和孙悟空,压低声音小声对沙悟净说道:“沙师弟,你有没有觉得猴哥和师父这几天都有些奇怪?”
沙悟净不解:“二师兄,此话怎讲?”
“你可还记得我们打完那狐狸精去莲花洞跟猴哥他会和之事?”猪八戒回忆着:“你当时问猴哥师父可在洞内,那猴子却只说了一句师父无碍就将你我二人赶下山去等待。”
说到这,猪八戒还有些愤愤不平:“我那会儿还想问小红是否也安全,却因为那猴子急匆匆的一赶连开口都没来得及。”
沙悟净点头:“大师兄当时在莲花洞外看起来确实有些急躁,脸也红红的。”
“可不是?”猪八戒轻哼一声,又继续说道:“后来小红、师父还有那猴子前后脚下山之后,我就感觉他们三人之间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古怪。”
“古怪吗?”这个浓眉大眼的络腮胡大汉没有猪八戒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他个性憨厚,想法直白单纯,也没明白这前后有啥关系。
猪八戒便开始分析道:“平顶山之前,猴哥对小红还心存戒备,总是盯着小红,甚至不让小红与师父太过亲近,为此连去前方探个路都要把小红带上筋斗云一起,我那阵子虽嘴上抱怨,却也是知道那猴子是因为放心不下师父的安危。”
猪八戒顿了一下,指着前方与付臻红隔了十几米远走路的孙悟空:“沙师弟,你再看看现在,猴哥跟避瘟神一样与小红拉开了老远的距离,也不管小红与师父他亲近与否了,你说说,这些难道还不算奇怪?”
沙悟净顿时大悟:“二师兄你这么一说,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而且小红和师父的关系好像也比之前更亲密了一些。”
猪八戒闻言,颇为哀怨的叹了一口气:“师父他老人家之前对小红的靠近还是一贯的平淡和沉静,现在不仅态度缓和了好多,还似乎不怎么抵抗小红的亲近了。”
“这这转变归根到底,定然是他们三个在莲花洞发生了什么事。”猪八戒一向相信自己的自觉。
“二师兄,我看你呀也别再去纠结这番了,”沙悟净劝诫道,他是一个实在人,心里怎么想,便也怎么说:“不管是师父还是大师兄,如果他们愿意说,自然会将事情的起因告知于你我,如果他们觉得没必要,那我们又何必去妄加探究?”
沙悟净这话刚说完,走在最前方的孙悟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有马蹄声,三十多匹。”孙悟空的目光落向正前方的丛林。
猪八戒走上去,伸着脖子往前面看:“这荒郊野外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哪来的什么马嘞?”
gu903();沙悟净眉头一皱:“会不会是过路的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