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祁今年发生的天灾太多,就连皇帝也差点在天花中殒命,萧绎只好顺应朝臣所奏,去到大觉寺为灾民祈福。
祈福一向是由帝后来祈,魏皇后去后,就由宫中的高位妃嫔代替,眼下贞妃被太后所罚,无法出宫,这祈福的重担自然就落在了江采薇头上。
江采薇也是第一次参与这么重大的国事,为了不在外人面前丢脸,她将祈福词都背了数遍,就为了自己不出一分差错。
她身上的宫裙长,只好小步小步挪着步子,努力跟上萧绎的步子。
本来一切是挺顺利的,可就等她和萧绎给佛祖上香时,忽有人大喊:“不好了,佛像要倒了!”
江采薇抬头一看,就见大金色的如来佛像竟直直从莲台宝座上倒下了,直直往地下坠去。
萧绎和她离的是最近的,他反应迅速,一把就拉住江采薇的手,牵着她往前跑。
可江采薇身上的宫裙太长,她脚下一滑,本想尽力稳住身子,谁知竟变成用力一推,将萧绎整个人推出殿外,她则滑倒在地上,被佛像压在地上,昏迷不醒。
萧绎怔了一瞬,江采薇这是不顾自己性命,又救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问:一个女人如果不顾自己性命救了你,这是为了什么?
萧绎点了一首歌《这就是爱》回答这个问题。
江采薇一脸冷漠,把这首歌切掉,换了一个bgm,“我看你的小脑袋瓜,一定是热昏头了。”
(备注:歌词来自抖音)
第三十四章
萧绎往殿内跑回去,用力将压在江采薇身上的佛像推开,那佛像是用纯金所渡,重达半百斤,所幸它不是全压在江采薇身上,而是球状的无发纹肉髻落在她的右后背上。季恩年记挂萧绎身上有伤,担心他的伤口再次崩裂,即刻带宫人为皇帝一起搬佛像。
众人一合力,金色的如来佛像往侧一滚,嘭地一声又砸倒在地上。
大觉寺的和尚合手闭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现在他们最要紧的不是心疼佛像,而是忧心德妃娘娘若因此事丧命,皇帝怕是再也留不得大觉寺在天祁存在。
江采薇因为背上承受剧烈的砸压,吐了一口血在地上。
萧绎伸手一探,探到她鼻尖还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急急想将她从地上抱起。
“太医!快去传太医过来!”
萧绎的心很乱。
他抱着怀中女子,摸到她的后背是一片濡湿,伸出掌心一看,都是红色的血,是那尊大金如来佛像砸的。高空上的坠物,一旦落到地上砸人,冲击会比它原来的重量大上数倍,一召不慎,连命都会保不住。
大觉寺的佛像有百斤重,倏然砸落下来,恐是连男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江采薇一个弱女子。
他低头看怀中的女子脸色越来越苍白,心中愧疚感刺得他越发痛,他后悔自己为什么方才不拉着江采薇跑得再快点儿,这样她现在也不会生死不明地倒在他怀里。
萧绎伸手,将她嘴角的血色捺去。
“太医呢?张渺呢?怎么都还没有过来?”
“一个二个都是废物吗?”
“德妃若是因此殒命,这些太医也不必活了!”萧绎戾色看向大殿内的僧侣,语气森森,“还有你们,都不必活了!”
殿中佛像忽然倒塌,他不信这会是意外。
僧侣吓得腿都颤了,连忙跪倒在地上,连声喊着请陛下恕罪。帝王一怒,伏尸千里,大觉寺所有人的性命不过是掌握在帝王的一念之间。
天祁寺的住持心焦之下,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昭明大师,希望他能代寺中僧侣向皇帝求求情,毕竟圣上往日常召他到宫中传授佛法,他说的话在皇帝跟前一向有分量。
昭明只得叹了一口气,手捻着一串佛珠走到皇帝面前。
“陛下,大觉寺有池明圣僧留下的秘药,老衲愿意将师祖的药献出来,救德妃娘娘一命,只求陛下开恩,饶恕寺中无辜僧侣。”
昭明也清楚,这般重得佛像霍然倒下,人为的可能会更大一些,德妃是在大觉寺受的伤,他们本就有一份过错。
他是佛家弟子,历来讲究佛家因果之法,德妃重伤的果,有大觉寺的一丝因,他做不到问心无愧,所有也只能是退一步,请皇帝留下无辜之人。
至于下手暗害帝妃的人,不要说皇帝不会留,就算是昭明也不会允许住持将那等嘴上念着佛号,背地里却行下阿鼻地狱的恶事之人留在寺中,祸害大觉寺。
萧绎沉沉望向昭明大师,“只要德妃能够活命,朕决计不会滥杀寺中无辜性命。”
住持心里松下一口气。
他随昭明去为德妃取药,在太医赶到大觉寺前,为她抢先多留一份生机。
昭明自觉有愧,带着全寺僧人为德妃念经祈福,张渺带着太医赶到时,江采薇已被萧绎抱到一间禅房,服用过池明圣僧的秘药,孱弱的脉息渐渐变强,但她仍紧紧闭着双眸,昏迷不醒。
萧绎坐在榻上,让张渺先给江采薇施针,至于背上的伤,则由医女来负责。
太医们连夜救治三日,才让德妃在第四日醒来。
禅房内,江采薇缓缓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是右脸朝下,整个人被翻了一个身,呈八字趴躺在床上。她微微动了一下手指,想靠着手掌微微撑起身子,调整一下睡姿。
她脖子都快靠僵了,要是这样再躺下去,她肯定得落枕,变成歪脖子德妃。
萧绎推门进屋时,就见被子上微微起伏一阵,江采薇喊了一声疼,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我的脖子……”
江采薇惊呼一声,脖子右边好像真的落枕了。
她抽抽搭搭哭着喊疼时,听到了开门声,便以为是她的宫女过来照顾她了,便急急喊:“是司琴,还是司珏?你快过来帮我揉揉,我的脖子快不行了……”
她的头是侧背着屋门,所有不清楚进来的根本不是司琴她们,而是皇帝!
萧绎压低脚步的声音,慢慢往床榻走去,用手轻轻按在江采薇白皙的玉颈上,轻轻为她揉捏。
那手骨节分明,指腹上有些薄茧,温度还有些热,根本不像是一个女人的手。
司琴、司珏是她的大丫头,在江府上就没有做过什么重活,更何况进宫后,启平殿有许多伺候江采薇的宫人,她们平日只用服侍好她就行,手上根本就没有茧。
江采薇就问:“你是哪个内宦?”
她竟将自己想成一个阉人?
萧绎手上力道忽然加重,难不成她在启平殿让那么阉人也揉过。
他抿唇不说话,江采薇就越觉得他怪异。
她沉声说:“谁允许你这样碰本宫?”
“退下!”
萧绎心中的闷气忽然一减,低头笑问:“德妃好大的架势,你的身子就连朕也碰不得吗?”
江采薇怔了一瞬,她是万万想不到皇帝会低下身段给他揉脖子的,但又想到那日自己阴差阳错将他给退出去,反而救了他一命,萧绎就震惊又感动地看着她。
他如今对她这样,也不过是出于愧疚而已。
单捏个脖子而已,江采薇才不会感动,她那天可是差点就没命了。
江采薇僵着脖子,讪讪道:“陛下自然是碰得的。”
“落枕了?”萧绎明知故问,见她头发散乱,如林中落入陷阱的小兽,可爱又惹人怜,忍不住轻笑了一阵。
这笑声落在江采薇耳中无异于幸灾乐祸,越发觉得自己是倒了两辈子的霉,竟碰上萧绎这个冤家。
她几次落难,可都与他有分不开的关系,江采薇都快怀疑是不是她和萧绎八字不合,这一世他是为了专门克她而来。
她气鼓鼓地说:“陛下可否为我召个太医过来?”
“太医是男人!”萧绎脸色沉了沉,他用手扳着江采薇的脖子,手微微用力,只听咔地一声,江采薇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好像就能动了。
她趴在床上,轻轻地转了几下脖子,对萧绎的怨气顿时散了几分。
寺中给香客备的被褥一律都是绿色的,江采薇如今暂住的这间禅房亦是。
萧绎见她背上盖着绿被,整个人柔弱无力地趴靠在床上,头上扭来扭去的滑稽模样,忍不住又笑了出去。
“德妃知道你现在这样动,让朕想到什么吗?”
“像什么?”
“王八。”一只龟壳翻倒在地上,想用力翻身,却转不回去,只能努力伸长脖子的王八。
“……”
江采薇一时想杀了萧绎,登基做女皇的心思都有了。
她憋着一股闷气问萧绎,“臣妾如果是王八,那陛下是什么?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果我是王八,那陛下岂不就是大……”王八二字还未说完,她就被萧绎用手捂住嘴巴。
她泄愤似地在他掌心咬了一口。
萧绎斥道:“不可胡闹。”
他将手收回,心中想得却是那夜在启平殿她轻舔他的掌心,莫名撩人又可爱,今日却是牙尖嘴利,还动口咬他。
他又用力攥住她的下颌,道:“德妃还是喝醉时更讨人喜欢一点。”
江采薇一脸懵,搞不清萧绎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绎见她茫然不解其意,便松开她的下颌,将薄被往上一提,盖在她的身上,道:“大觉寺的僧侣都是没有净身的男人,你既醒了,就不便长住在这儿,今日就随朕坐轿辇回宫!”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陛下,你这久是一直在大觉寺,没有回宫吗?”
萧绎轻嗯一声,“不要多想,朕留在这儿,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查明佛像倒塌的真相。”
江采薇了然,“臣妾没有多想。”
她是江氏女,萧绎不喜欢她很正常,她也没有傻傻地喜欢萧绎,整个人清醒得很。
萧绎听了这话心中却大不满意,他以为江采薇脸上会有伤心、失落,甚至埋怨他的神色,谁知那双杏眸却一片平淡,古井无波。
他的胸口一时更加烦闷了,别过眼不在看江采薇,默然看着窗外的青竹。
司珏刚看着小宫女熬好一碗汤药,她推门进屋时,没想到皇帝会在这里,也不知皇帝和她家娘娘说了什么,气氛有些滞涩。
她微微屈膝行礼,“陛下,娘娘的药已经熬好了。”
江采薇看着那碗黑沉沉地汤药,不用喝就知道它有多苦,蹙眉问:“有蜜饯吗?”
司珏道:“出门太急,奴婢没有准备,要不待会儿我和司琴下山去买?”
“不用了,陛下说我们今日就会回宫。”等回到宫里,江采薇想吃什么没有,她趴躺在床上,微微动了动手指,“司琴,你过来扶我喝药。”
“是。”司珏才往前走了一步,萧绎就出声阻止,“德妃这里有朕,你将药搁下就出去!”
司珏脚步一顿,她将刚伸出去的左脚重新换了个方向。人朝桌边走去,将药放到禅房木桌上,就快步离开了。
江采薇一气,萧绎是皇帝,他会如司珏般伺候人就见鬼了。
她无奈道:“陛下,其实我这里有个小丫头伺候就好了。”
言下之意就是希望萧绎赶紧走,别再她这儿添乱了。
萧绎却充耳不闻,他去桌边取药,而后又重新坐在她的榻上,手中拿着瓷勺搅药,淡声问:“听闻朕患天花时汤药不进,德妃便以口渡药?”
江采薇一讪,“是……有那么一回事。”主要是为了赚黑莲花值,她就昧着良心和系统做了交易。
萧绎低头,看着她的丹唇问:“这次德妃无法动弹,是想朕如何喂药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萧绎低头看着江采薇,“朕想亲……”
江采薇一把捂住他的嘴巴,“不,你什么也不想。”
第三十五章
江采薇想起那日,都有些佩服自己,对着那样一张脸,她都能喂得下去。
她心想,那日算是萧绎占了便宜。若现在,换他来亲口喂他,她还是觉得自己吃亏。
江采薇趴在床上,都不愿意去看萧绎那张捉弄她好像很好玩的神色,半带嫌弃说:“用勺喂就可以了,那日陛下昏迷不醒,臣妾无奈之下,只好才那样喂药。”
萧绎神色一顿,他是皇帝,她既不想,他也做不来强迫女人的事。
他将药放在小几上,扶着江采薇慢慢半坐起来,她的后背被佛像重重砸过,有大片的伤口,没有半身不遂已算是万分庆幸,他托着她的腰,近似将江采薇半圈在怀里,而后拿着瓷勺,一勺一勺地给她喂药。
江采薇仰头看他,因为饮了药汁,嘴唇有些水润,她乌黑的眸子清润润地望着人时,格外清婉又娇弱。
萧绎心尖一软,手下的动作逐渐放轻,喂药时都尽量小心翼翼,不让汤药洒出来。
江采薇喝了一会儿,喉咙间的苦意越来越重,她够头看了一眼,小几上的药还剩下半碗没有喂完,心下觉得萧绎这样一点点地喂,对她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他还不如直接拿碗对着她的双唇,让她一口闷了,那样直接咽下去,受的苦就没有那么漫长。
现在这算是什么回事?
萧绎完全当她是他养得幼猫,乐不思蜀地喂食一样。
江采薇的眉越蹙越紧,萧绎看了轻声一笑,从绣包里拿出一颗蜜饯,喂入她的口中,取笑她:“就有这般吃不了苦?”
她嚼着蜜饯,根本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
萧绎看了看药碗,那药快见底了,他好整以暇地等着她吃完那颗蜜饯,用勺子将它搅得更凉一些,最后扣住她的唇,将那碗剩药全灌了进去。
江采薇呛了一下,他想用手给她轻轻拍后背,但后来又想到那里全是伤,萧绎就改为用手轻拍她锁骨下侧,给江采薇顺气,可那地方离雪丘这般近,萧绎手指细长,不小心碰到那柔软时,心脏咚一声,将手抽离那一处,烫手似地迅速将她放回到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