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看到的眼角的伤已经结了疤,估计不久就会好,白色的汗衫背后是一大块污血,可他像完全感觉不到疼似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任燃发现他的右耳戴着两个耳环。
浴室里雾气腾腾的,镜子上也蒙了层水汽,用毛巾擦除了一小块干净之地,任燃第一次觉得镜子中的自己原来是这样让他陌生的熟悉。
他下楼发现那个人不在客厅了,医药箱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放回了远处。他以为他走了,却看见他正站在院子里。
“你还是洗个澡吧,把衣服给换了。”任燃想不出该说什么。
“这个院子很漂亮。”那人说。
“啊!”任燃感到高兴又得意:“都是我打理的,不错吧,我妈最喜欢玫瑰了,我种了一大片,要是让我姐来种,她能把月季当成玫瑰。”
“你还有个姐姐”他问。
“对。”
此后是尴尬的沉默,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就在任燃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进去洗了澡,任燃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印着皮卡丘的汗衫来,这是任妍买给他的,他嫌幼稚一次也没穿过。
说真的,谢闻易这样的酷盖穿着皮卡丘让人莫名想笑。
任燃原本就觉得很困了,被这一折腾,睡意全无,而他此时也觉得将一个人陌生人领进屋的举动未免太过于仓促了。
“我叫谢闻易。”谢闻易走到了他的书柜前,又回头向他使了个眼色。
“我叫任燃,你想看什么随便拿。”
任燃一柜子的书籍除了参考书就是推理侦探小说。
“你喜欢看这些?”
“是啊,有趣又烧脑。”
“我有个朋友也喜欢这些。”
任燃心说看不出你还有朋友,又问:“你认识那个女生?”
“哪个?”谢闻易随手取下了一本书。
“你今天救了的那个。”
“不认识。”
“……”
谢闻易从第一页翻起,“你们老师是不是教过你们,碰到这样的情况,不要多管闲事,应该告诉大人告诉警察?”
“……”
“在失序失控的地方,这些规矩行不通。”谢闻易又说:“你今天不也插手了?这是一种本能。”
任燃哑然,但是心里明白谢闻易这话挺对。
这是任燃第一次挑灯夜读,虽然他是学霸级的存在,但是对于熬夜读书这事从来没干过,用他姐的说法必须要劳逸结合,所以他再努力读书,也从来不会熬夜。
而这位才认识不久的陌生人从书柜里挑了一本书席地而坐。
等任燃惊觉自己已经熬了个通宵的时候,天已经微亮。
谢闻易把书放回了书柜,“我回去了,多谢。”
“谢闻易,你。。。你看完了?”任燃其实想问他在哪所学校上学,又觉得自己不该这么多嘴。
“没有。”
“我可以借给你。”
“不必,再见了。”谢闻易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身后这座漂亮整洁的房子上,“我们不会再见了。”
那一瞬间,任燃觉得自己的心空了。
他回到了卧室,走到了书柜前,抽出了谢闻易看的那本小说。
为了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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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哥们,你看你看,漂亮吧!”陆林森手里揣着张照片,两眼放光道:“隔壁班的合照,当中这个是他们新评选的校花,啧啧,我跟你说,那几个也是无聊的,没事喜欢拉郎配。”
“嗯?”任燃有些心烦,以往课间休息的时候他会做上几道习题,今天被陆林森从早到晚烦个要死,就为了什么校花校草的。
“和你呢,哈哈,真的不骗你,他们就差没写个同人了,而且我听说那个校花对你挺好的,就昨天中午在食堂,还给你腾座的那个。”陆林森又说。
“谁啊,我忘记了。”任燃其实压根没听明白陆林森在说什么。
“你真是注孤生啊,兄弟!”陆林森连连摇头,“读书比不上你,长得也比不上你,你让兄弟我怎么活!”
“木头,我喜欢男人。”任燃说。
“嗯,所以。。。哈?”陆林森瞪大了眼:“这玩笑不好笑。”
陆林森明白任燃是不开玩笑的那类人,任燃更是明白自己在好朋友面前说了大实话。
这是他一直以来从来不会对人说的秘密,没有人知道,或许除了任妍,那个不用他说似乎就能懂他的我最美小姐。
又是一个补习日,任燃踏着自行车在街道上驰骋,路口某个街口的时候,他下意识刹了车,用力一踩拐道进了老城区。
他也不懂自己在期待什么,却在心里说我只是想要绕个近路,没想要遇到谁,对天发誓,真的,我别无其他想法!
扎眼的头毛在眼前一闪,谢闻易回过了头,微微皱了下眉。
“你好。”任燃向他打招呼。
谢闻易顿了顿,说:“你怎么来这里了?”
“补课要迟到了,绕近路。”
“哦。”谢闻易点点头,“那你快走吧。”
谢闻易皱眉看着手机,往另一边的岔路走去,任燃骑车又向前行了一小段,一狠心又掉转了车头追上了谢闻易。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谢闻易诧异的眼神中,任燃问出了这句话。
“没有,你去念书吧。”
“是不是又有人找你麻烦了?”任燃忙说:“我瞎说的,没补课,我放学了。”
谢闻易犹豫了下,说:“我在找我朋友。”
“他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被人关起来了。”
“……”
一个小时后,他们在老城区最偏远角落的一幢破烂的楼房里发现了被捆着的一个人,谢闻易叫他顾从苏。
“卧槽,尼玛,我抓了两只蟑螂了!”顾从苏拍了下头发。
他带着黑框眼镜,头发有些乱,他看见了谢闻易边上的陌生人,于是发问:“老大,他是谁?”
“我叫任燃。”任燃自报家门。
“我的意思是你是谁?”
“……”
“你废什么话!说,你是怎么被大飞关起来的。”
谢闻易开始往回走,任燃推着车跟在后面。
“别提了,是我不小心,别让我撞见他们,否则我。。。”顾从苏抡起了拳头。
“看到他们你还是走远点吧。”谢闻易不客气地说:“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自己身手太差,求别说,伤心。”顾从苏像泄了气的皮球,整个人塌了下去。
任燃有些想笑。
他们走到了一幢旧楼前,四周墨色的砖头损了好几块,间隙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青苔,仔细闻会有一股潮湿的霉味。任燃把自行车停在了门口,跟着他们上了二楼,楼梯窄且抖,任燃感觉整幢楼都摇摇欲坠的。
上了楼梯后,谢闻易打开了二楼右边的房门。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放着最简单的家具,房间收拾得很干净,任燃还看到一扇门,似乎连着另外一间房间。
顾从苏麻利地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纱布创口贴,对着镜子开始处理伤口,便咬牙切齿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把这些害虫给扔出去!”
一回头又说:“老大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任燃,你坐,别客气,自己倒水自己拿吃的,随便。”
“家里没水。”谢闻易说了这话,就拿起空着的热水瓶出去了。
任燃见桌上放着一些书,便走过去看了眼,是一些课本和参考书,最上面的那本他再熟悉不过了,5年高考3年模拟。
看来谢闻易真的和他同龄。
“任燃,你多大?”顾从苏打开了话匣子。
“明年高考。”
“和老大一样耶!”
“你不是?看你似乎和我们差不了多少。”
“那是的,同龄,只是我不读书了,老大也还算在读吧。”
任燃不太懂那句还算在读是几个意思,他随手翻开了那本5年高考3年模拟,发现里面是空白的,一道题也没做过。任燃又打开了其他的课本,干干净净,一点笔记都没有。
这似乎和谢闻易给人的感觉挺相符。
任燃在最后一本课本下发现了另一本小说,熟悉的封面和名字,为了N。
“……”
顾从苏正好从他身边走过伸手在塑料袋里抓了一把饼干,瞅了眼,含糊地说:“说来奇怪,老大以前不看这些的,前几天突然买了这本回来。”
突然,闹人的铃声从口袋里震动了下。
“抱歉。”任燃说道,接通了电话。
那头是任妍震天响的嗓门:“你这个臭小子上哪里去了!老师说你没去补习!你去哪里啦!不说实话,揍人警告。”
“……”
任妍的嗓门特别大,任燃发誓正在吃饼干的顾从苏肯定听到了,他好尴尬。
更尴尬的是一抬眼,谢闻易拿着热水瓶就站在门口,任燃不怕死的挂了电话,又默默地关了手机,恨不得自挂东南枝。
谢闻易不声不响地走了进去,倒了杯水给顾从苏,又说:“任燃,我要出去买东西,和你一起走。”
“好,那顾从苏,再见。”
“再见,下次见!”顾从苏大笑着对他挥挥手。
一路谁都没有再说话,直至他们走出了老城区,站在了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任燃往左,谢闻易往右。
任燃问:“你在哪个学校上学?”
“你替我做完这本5年高考3年模拟,我就告诉你。”谢闻易好笑地说。
“嗯?”
“我不读书,也不想读,所以你别再来这里了,再见。”
他的背影消失在柔和温暖的夕阳下,任燃在原地怔愣了许久,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做错了。
第145章转校生
年少时喜欢的第一人,会一直记得。
少年的感情来时汹涌,在还未发觉的时候,已经在心底扎了根。
接下来的整个暑假任燃没有再去过老城区,在那里发生过的事,遇见过的人,似乎都成了白纸上笔尖而落的轻轻一点,不过短短的时光,已经消失了痕迹。
两个月的时间他穿梭于不同的补习班,还参加了一个省级的数学比赛,他被学校老师力荐参赛,要是得到了一个不错的成绩,据说对高考也很有帮助,任燃拿了第二名。
八月的最后一天,任燃返校回程和陆林森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陆林森不停唠叨着暑假一过,大限将至的悲怆发言。
“好可怕,一想到一年后就要高考了,我恨不得有一个时间转换器直接到一年后。”
“看看一年后的你有多惨吗?”任燃调侃。
“塑料兄弟情。”
“呵呵哒。”
周围都是穿着校服的人群,这里附近有三四所学校,每天放学的时候五颜六色的校服鱼龙混杂,眼花缭乱。
扎眼的麦色吸引了任燃的注意,一旁的陆林森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什么,任燃却全然没有听清。
人群中,他看见了穿着校服的谢闻易,校服的颜色略微有些眼熟,谢闻易正和旁边的一个女生说着话,那个女生梳着长长的马尾,背对着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微微侧着脸的谢闻易,却是极其开心的表情。
任燃没有见过他笑的模样。
“兄弟,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陆林森觉得自己说了八百句,但是对方一点反应没有,表示自己很生气。
“没有。”任燃说。
“……”陆林森觉得他疯了。
“你到底在看什么啊?”陆林森顺着任燃的目光看去,虽然不知道任燃到底在看什么,但是也一眼瞧见了那扎眼的发色,毕竟作为学生,这样的发色实属罕见。
“这校服颜色就我们隔壁两条街的那所学校。”陆林森说。
“好像是,难怪有些眼熟。”
“流氓混混扎堆的学校,能出什么好货色,要我说连那校服颜色看得也不爽,哪儿像我们的。”陆林森还拍了拍袖子:“蓝白色条纹,多清爽。”
红灯翻了绿。
“走吧,兄弟。”陆林森推了他一把。
“我要去买点书,不和你先走吧,明天上学见。”任燃挥了挥手,跨上了自行车。
自带阴霾结界的老城区即使在蓝天白云下依旧长着一副“生人勿进,后果自负”的模样。
最后一次了。
任燃告诉自己,就当是和这里做最后的告别。
即便已经有两个月了,他仍旧记得这些蜿蜒曲折,狭小逼仄的小巷。无需导航,他知道出口会在哪里。
拐道处有几个人影闪过,似乎有一个人被其他人拖着走了,地上留下了什么东西。
一副黑框眼睛。
多年无人居住的旧楼,嘎吱作响似乎随时会塌陷的楼梯,连一个简单的呼吸,都是一股呛人的灰尘味。
任燃在三楼一间没有上锁的房间里找到了顾从苏,他半晕了过去,半边脸肿了起来。
“顾从苏,喂喂,你醒醒。”任燃掐着人中,把他弄醒了。
顾从苏一开始还有些迷糊,很快就醒了过来,摸着肿起的后脑勺,啐了一口,“妈的!又是大飞那伙人!任。。。任燃?怎么是你?”
“路过,看到你被人拖过来了。。。”
“卧槽,不好!”顾从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个踉跄,又摔了个狗吃屎,他大喊道:“操,该死的大飞,他们八成是想把老大引过来!”
“谢闻易?你们做什么了?”任燃拿出了手机,出现了紧要关头电量不足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