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贵嫔恍惚地看着床顶,嘴唇干裂地艰难道:
“……她放我回来了?”
宫女擦了擦眼泪,带着哭腔道:“是皇上下旨让奴婢等将娘娘带回来的。”
林贵嫔空洞的眼神似有了光亮,她手指动了动,强撑身子坐起来,一动不动地看向宫女:
“皇上?”
宫女实话实说:
“是昭妃让奴婢去求皇上的,刘公公听见是昭妃让奴婢去的,才给奴婢通报了一声。”
林贵嫔眼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下来,她自嘲一笑:“我就说,皇上一贯不问后宫事宜,怎么会心疼起我来了。”
她忽然情绪失控,抬手打落了水盆,银盆砰然落地,哐叽一声,水溅了一地都是!
宫女被吓得一跳。
林贵嫔眼中发狠,声音仿佛啐了毒,咬牙切齿道:
“淑、妃!”
宫女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主子才平复了心情,只是眼神死气沉沉地让人心中发寒。
顾晗知道林贵嫔被送回宫后,就没再管这件事,玖思替她摇着圆扇,摸不清头脑:
“娘娘为何要帮她一把?”
依着淑妃今日对付林贵嫔的法子,林贵嫔不死也得脱层皮。
如今天热,内殿摆了冰盆,不过因为小公主和小皇子在,冰盆是隔着一道屏风放置的,褪去了襁褓,五个月大的小儿将将可以翻身,一双手乱抓着,什么都想往嘴里放,一边还咿咿呀呀地叫唤着。
顾晗明知她们现在不会说话,但忍不住心中存了期待,一旦她们开口,就开始教她们说:
“安儿和母妃念,母——妃——”
安儿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抬起小手胡乱挥舞着:“咿呀呀——”
赵嬷嬷进来时,哭笑不得:
“娘娘,公主年龄尚小,还不到说话的时候。”
顾晗羞赧地捂脸,遂后捏了捏小公主的手,等赵嬷嬷退出去,才抬眸,轻飘飘地回答玖思:“本宫哪里是帮她,淑妃如此行事,她心中指不定如何记恨,留着她,不过是为了个淑妃添堵罢了。”
花房那边藏得太谨慎了,小方子查了月余,居然都没有查到那个小太监和谁有联系,不过那泡花盆的水里有什么,小方子倒是查清楚了,那根本不是水,而是夹竹桃的汁液,有轻微的毒,但不致命。
这不致命,是对于身体好的人而言,可若是用来针对皇嗣,日复一日的,后果不堪设想。
顾晗心中早就有了底,此番行为应是针对她而来。
但也因对方行事过于谨慎,顾晗才将怀疑对准了淑妃,说句难听的,其余人哪怕有这个心,也未必有这个能耐。
顾晗一时找不到淑妃的纰漏,拿淑妃没有办法,索性留了林贵嫔的性命,也许不知什么时候就能给她一个惊喜。
玖思摸了摸鼻子,只觉得一切和刚入宫时都不一样了,至少,在刚入宫时,玖思做不到心如止水地去算计旁人,如今在宫中待得久了,心早就冷硬了下来。
她不动声色地换了个话题,扬眉高兴地笑道:“再有几日就是娘娘的生辰,娘娘可想好要如何庆祝?”
顾晗一怔,有些恍惚:“这么快吗?”
这是她在宫中过的第三个生辰,第一个生辰她在选秀,根本无人记得,第二个生辰被皇后算计,并没有在宫中度过,算起来,这可以说是第一次在皇后过生辰。
顾晗垂眸看向床榻,和安儿的精神不同,泽儿睡得很熟,小拳头无意识地握在一起,让人心软得一塌糊涂,自有了她们,顾晗可以说所有心思都用在她们身上了,竟连自己的生辰都给忘了。
顾晗很快回神,平静道:
“去年周嫔一直可惜没能当日将生辰礼送给我,今年就在颐和宫摆上一桌,就当是弥补了她的遗憾。”
玖思啊了一声,撅唇嘟囔:“明明是娘娘的生辰,为什么要弥补周嫔的遗憾。”
顾晗嗔恼了她一眼,抬手点她的额头:
“就你小家子气,什么都要计较。”
可惜,顾晗的想法依然落了空。
顾晗生辰那日,就被皇上一道旨意传去了御前,顾晗穿了袭湖蓝色的鸳鸯锦段宫裙,戴了淬玉步摇,她规矩学得好,行走间,步摇仿若静止般,她脊背挺直向陆煜走来时,好似一副作风别致静雅的仕女图。
四周人眼中有惊艳,陆煜也顿了下,他眼神不着痕迹地稍暗,然后起身,伸手牵住了女子,他垂眸温声中似含着说不清的情绪:
“晗儿今日甚美。”
顾晗笑吟吟地抬眸:“在皇上眼中,臣妾哪日不好看?”
陆煜挑眉轻啧了声,顾晗刚进宫时,被夸一句好看,就会红了脸皮,似那夕阳余晖映在脸颊上,说不出的青涩羞赧。
而如今,她早就习惯了,听见如此夸奖,眼神波动都没有一下。
顾晗扫了眼四周,养心殿内有伶人早就等候,但只摆了一桌宴席,顾晗顿了下,回眸试探性地问:
“今日只有臣妾和皇上吗?”
陆煜拉着她一同坐在案桌后,若无其事道:“你我二人足矣。”
伶人歌姬才艺都甚好,但顾晗觉得皇上今日很不对劲,按理说,只她二人,宴席时间再长,半个时辰也够了,但皇上就似乎故意拉着她拖延时间一样,久不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