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隔壁学堂也正好下课,梁淳走在一群青年男子的最后头,他个子矮,前头人不散还真瞧不见他,旁人勾肩搭背,三五人一道,显得他孤零零的。
“二哥。”梁绯絮扬起笑脸迎了上去。
梁淳原本是低头往前走,一听梁绯絮的声音便抬起头来,青涩的面上沾了点笑意。
“这几日上课还好么,有没有,不适应?”她原本想问是否有人嘲笑他,可这周围人多,如此问似乎不妥。
“嗯。”梁淳点点头,他喜欢与同龄人一道上课,只是他们都不乐意搭理他。“没。”
她松了口气,提醒道:“那便好,若是他们……”
“绯絮。”梁砚书冷不丁出现在两人面前。
“大哥。”梁绯絮一见梁砚书过来,面上笑得更加灿烂,双眼弯弯,丹唇逐开。
相比之下梁淳却是目光暗淡,他跟梁砚书同是皇子却有天壤之别,站在一处真叫他自惭形秽。
“二弟?你怎么来学堂上课了。”梁砚书古怪地瞧着梁淳,他不是一向在广阳宫单独授课么。
“大,大,大,哥。”梁淳对上梁砚书紧张地不行,越是想说好便越说不好,急得额间冷汗直冒。
“二哥你别急,慢慢说,大哥只有两个字,你可以说好的。”梁绯絮见梁淳紧张便出声鼓励。
梁砚书听得满头疑惑,妹妹今日怎么跟二弟走这般近,他倒不是反对,就是觉着奇怪,梁淳平日不跟兄弟姐妹们来往,忽然跟绯絮在一起他心慌。
“没事,二弟的心意我领了,不用勉强。”梁砚书偏头看向梁绯絮,“绯絮,今日去我宫里一道用午膳可好?”
她瞥向低头暗自失落的梁淳,心念一转,“大哥,二哥能跟我们一起么?”
“嗯?”梁砚书满目诧异,为难道:“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
“别只是了,三人一起吃更热闹。”梁绯絮见梁砚书犹豫便放软调子撒娇,娇声娇气道:“好哥哥……”
“别喊了别喊了,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梁砚书面上一赧,随后快步走出学堂。
“大哥答应了,我们走。”梁绯絮笑着拉梁淳跟上。
梁砚书对梁淳的印象很淡,两人也不熟络,饭局开端略微尴尬,好在有梁绯絮从中带动气氛,等到那股子尴尬褪去后,他便放开了。
“大哥,二哥头一次来你这儿吃饭,你也不招呼招呼。”梁绯絮借着夹菜的空档给梁砚书使眼色。
“咳。”梁砚书端起酒杯郑重其事道:“二弟,我这个做大哥的一直没关怀过你,在此自罚一杯。”他饮下薄酒后继续道:“你别拘束,尽管吃。”
“嗯。”梁淳见状连忙端起酒杯饮尽,梁砚书这番话说得他受宠若惊。
“大哥为何不跟我说别拘束。”梁绯絮眨巴着眼道。
梁砚书哼了声道:“你在我这何时拘束过。”
“……”梁淳放下酒杯后静默地瞧着两人。自打母妃死后他都是一人用饭,一日又一日,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同他说话,再者他自己也不爱说话,久而久之便不大会说了。
“二弟,我记得你儿时说话没什么问题。”梁砚书盯着梁淳瞧了瞧,“如今这症状想来是不常说话的缘故,多练练,会恢复的。”
“嗯。”梁淳点点头,愣愣地望着面前的饭菜。
梁绯絮调侃道:“二哥应该说我一定不跟你客气。”
梁砚书接道:“我也想听这句。”
那两人说着朝他看来,“我……”闻言梁淳忽地放下碗筷,正襟危坐,嘴巴张着,牙关微微打颤。
“慢慢说,别急。”
梁淳连咽几口气,每说一字都觉自己踩在了刀尖上,“我,我,我,一定,不,跟,跟,大,哥,客气。”
“哎,这就对了。”梁砚书摇头叹了口气,“倘若太傅不留我,你们俩便来我宫里一道用饭。”
“好。”梁淳应声。
德礼课与闺房课的排布向来是九隔一,而今日下午正好是闺房课。
闺房课由宫里年纪大的宫女们教授,一课半个时辰,主讲月信与闺房之事,有实物详解。
“大家打开面前的画册自行翻阅,千万别觉得羞,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便问,稍后我们再详细讲解。”白芷姑姑在课桌间走动,她穿着一身素雅的宫女服,面容温和。
上午课间闹的人多,到了下午闺房课一般没什么人闹,大家都羞地很。
梁绯絮以前上这课大多时间在放空,还有小半时间请假,认真学习还是头一遭。
她屏住呼吸翻开面前的书册,封面描金,第一页写着闺房秘戏,一听名字便让人脸红心跳。
第二页是这书的介绍,就那么点东西,她只敢大致扫一眼。
第三页,画面直冲心灵,啊!
这……梁绯絮下意识捂住了眼睛,闭眼好一会儿才睁开,她红着脸,视线想落又不敢落,蜻蜓点水,匆匆一瞥。
“大家都是女子,这事迟早要经历,没什么好羞的,大胆地看。”
经白芷姑姑提醒,梁绯絮深吸一口气,这才将视线落在那图上,粗看只觉脸红,细看觉得人丑。
说到相貌,她脑中不由想起了魏栖,他那张脸倒是好看,可惜是个太监。
她今世也没指望自己能嫁到什么好夫婿,唯一的心愿便是保住天巽国,再有心愿,或许想报答魏栖,然而今世的魏栖让她气得肝疼。
一刻钟后,白芷开始讲新婚夜,梁绯絮单手托腮,脑中零零散散回忆起了前世,孟苟用父皇威胁她做他的妃子,可他却从未碰过她,而是一直将她关在冷宫里。
这是什么道理。
一等学堂下课,梁钊便召了梁绯絮去太极宫用晚膳,席间,李皎凤总给梁绯絮夹菜,夹到她碗里的菜满出来为止。
魏栖就在边上伺候,敛眉垂眼静待吩咐,谁也没看。
鬼使神差般地,梁绯絮的视线默默往一侧移,一看他,她脑子里便浮现出课上看的那些图,下一刻,面上如同火烧一般,红地厉害。
“絮儿,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李皎凤心细,随即关切道。
她一说,梁钊便往她看了过来,“是不是烧了?”
“儿臣没事。”梁绯絮垂首小声道,她那是脑子里乱想造成的红,不是生病,这一想更羞。
“皇上,是否宣太医过来瞧瞧。”魏栖开口。
闻言,梁绯絮抬眸,两人视线一撞,她面上红了个透。不争气,不就是看了那图么,想他做什么,他可是太监。“不用麻烦太医,本宫没事,就是吃不下了。父皇,儿臣想先回宫。”
梁钊追问道:“果真没事?”
梁绯絮斩钉截铁道:“没事。”
“那好,魏栖,你送五公主回去。”梁钊来了一句。
“不用了!”诡异的大喊引得梁钊和李皎凤不约而同怔了一下,梁绯絮飞快平复语气道:“父皇,儿臣有宫女送,不用劳烦魏公公。”
“奴才不嫌麻烦,送五公主是奴才的荣幸。”魏栖上前,面上看不出什么喜怒。
梁绯絮起身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他这话一说,她再拒绝便是过了。
第6章梦中背影
此时外头夜色正好,如墨深沉,空中飘着似有似无的梅花香。
一出殿门,梁绯絮只觉迎面的冷风适时吹散了面上的火烧感,不过身子冷了,她不由瑟缩了一下,柳色没来接她,她的雪裘斗篷自然也没来。
两名宫女在前头掌灯开路,魏栖恭恭敬敬地走在梁绯絮左后方,两人稍稍隔了点距离。
“嘶。”她缩着拢了拢衣襟,如此能挡些冷风。
“公主可是怕奴才?”魏栖说着上了点位置,正好走在梁绯絮右侧,两人从一前一后成了并肩。
夜风一下子小了不少,梁绯絮心思一动,她别扭道:“不怕。”他好端端的做什么要说话,嫌她脑子不够乱么。
“公主上回说的那话是何意思,奴才参不透。”魏栖出言单刀直入。
梁绯絮稍稍仰头,望进远处的夜色,“过两日你便知道了。”
视线一斜,魏栖低声道:“奴才要价向来高,公主若是给不起,那奴才可不接这生意。”
张口闭口都是钱!
梁绯絮不由侧头,对上魏栖那张眉目若裁的侧脸,唇线在昏暗的光下格外清晰,下颚骨隽秀清雅。他不开口便是一幅画,一张嘴便惹人烦,还是前世那个寡言的少年好。
“魏公公放心,本宫给得一定让你满意。”
这话一过,两人之间瞬间陷入沉默。
忆起梦里与他并肩看落日的场景,梁绯絮此时难免心生感慨,怎么她重来一世他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明明其他人还是其他人。
没多久,一行人到了灵素宫,魏栖在大门外停住,低头道:“奴才看着公主进去。”
梁绯絮板着脸往前走,许是她的错觉,右侧夜风一下子大了,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他是在替自己挡风?
她一步踏入灵素宫,背对着他问:“魏公公,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
第一次见面?
魏栖眸光一闪,他在脑中细细回想,十一岁进宫,十五岁进训练营,十八岁到梁钊身边当差,要说跟荣华公主有印象的见面他倒是记得些,第一次见面在何时何地他却没什么印象。
“奴才不记得了。”
“……”梁绯絮脚下步子一顿,她此刻心头堵得厉害。他忘了,也许那些她记忆里美好的东西对于他而言什么也不是。
夜色瑰丽,魏栖立在原地注视她远去的背影,心底某处似乎有些叫嚣。他昨晚在梦里见过一个模糊的背影,和她有几分相似。
宫女推开殿门,梁绯絮一走进便瞧见横梁上头正坐着一人,黑衣覆身,赫然是林琛,她的暗卫,在炼狱训练营暗部里排名第五。
“公主可算回来了,奴婢正要去太极宫接你呢。”柳色连忙收起斗篷去给梁绯絮拿汤媪,顺道拨了拨炭盆。
梁绯絮直愣愣地坐上床榻,两手无意识地摸着手里的汤媪,脑中思绪犹如一团乱麻,理不清头尾。
“芸儿,去端碗热汤来。”柳色吩咐完回身,疑惑道:“公主?”
她望着一处讷讷道:“柳色,你有喜欢的人么?”
“啊,公主为何忽然问这个。”柳色下意识朝林琛所在的位置瞧了一眼。
“嗯?”梁绯絮抬头,一见柳色面上神情便了然了。
前世柳色喜欢林琛,可林琛爱慕大姐梁媛。那日,林琛在得到她的首肯后去了雪海阁找大姐,大姐性情刚烈自然不愿受敌军欺辱,早便自尽了,他力战过后两人死在了一起。
忆及这里,梁绯絮不禁想劝劝柳色,情海无边,回头是岸。“有?”
“嗯。”柳色点点头,随即好奇地看向梁绯絮,“公主为何这么问,莫非公主有喜欢的人了?是哪家公子这么好福气?”
“没有。”梁绯絮往林琛藏身的那处看去,“你觉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心情?”
柳色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大概会不由自主地看他,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会猜测他在想什么,想他的时候心里是满的,见不到他会失落。”
“哦。”梁绯絮暗暗对比着自己见魏栖的几个场景,她的确会不由自主地看他,注意他。
想前世的他,她心头难过;想今世的他,她心头气愤。
“公主,你就告诉奴婢吧,到底喜欢上了哪家的公子。”柳色得不到答案心里痒痒的,“公主是不是打算今年出嫁?”
她伸手点了一下柳色光洁的额头,嗔道:“什么嫁不嫁的,我出嫁一定带着你,让你跟我一辈子。”
柳色接过芸儿端来的热汤小声嘀咕道:“那就带呗。”反正林琛注定一辈子跟着公主,她能见他一辈子也是好的。
“方才魏公公送我回来,我跟他聊了几句,他是真贪。”梁绯絮拿起汤匙,说到他时不禁跺了跺脚。
“魏公公贪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柳色直直瞧着梁绯絮,若有所思,“公主最近怎么老是提魏公公?他可是太监,难道……”
她脱口而出道:“你别乱说我……”
“魏公公是公主和未来驸马的中间人?”
“咳咳咳……”梁绯絮一口热汤喝岔了,咳得不行,“不是!我只是觉得聊他便不困了!”
柳色拍着她的背,故作高深道:“奴婢懂,公主莫要害羞。怪不得公主要给魏公公钱,原是让他当青鸟。”
梁绯絮:“……”她的想象力何时变得这般可怕了。
月上中天。
魏栖沐浴后上了榻,他斜身靠在床头,乌黑的长发如鸦羽一般从肩头流泻。
一闭眼,他眼前便会浮现梁绯絮的背影,越想越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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