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自己留不住他么。她重来一世原本只想保住天巽国,可与他相处的几月过后,她发现自己也想不负年少时的初遇。
“哐当”,房门被人打开。刚沐浴过,魏栖没穿外衣,只穿了件白色中衣,见她迷茫地盯着自己,他便在她身侧坐了下来。
“怎么还不睡?”他随手拨着额前微湿地碎发问,目光自上而下垂落。
“我在等你。”她仰着一张粉黛未施的脸,眉宇间满是彻骨的温柔,似有炫目的光华罩在面庞之上,而那双清澈的眸子洞察了一切,几乎要把他看穿。
拨弄碎发的指尖顿了一下,魏栖转手,下意识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我要歇息了。”
“我曾经对你说过一句话,还记得么?”她没拉下他的手,轻声地问,其间夹杂了点点无奈。
“记得。”他很清楚她此时想说的话,她追累了,其实他也累了,与其承受千万煎熬,不如放手。
梦境是梦境,现实是现实,而不论梦境亦或是现实,他们之间都隔着太多,很难在一起。
“嗯,那你把手放下,我要歇息了。”这话,她说得平静,平静地没起一丝波澜。
他默不作声地放下手,她没再说,乖巧地躺到里侧,和衣背对着他。
掌风一过,屋内蜡烛全灭,四周一下子陷入了吞噬人心的黑暗,静地让人陌生。
时间悄然溜走,他在黑暗中徒然睁眼,她依旧背对着他,呼吸声极轻,也均匀,该是睡着了。
他侧过身,长臂一收,将她拉入怀内。
翌日午时。
六人围在一桌用饭,桌面上摆满色香味俱全的好菜,然而其中混了一道乌漆墨黑的糊状物,对比太过显眼,让人情不自禁为它停留视线。
作为一同长大的好姐妹,柳色对于梁绯絮的情绪变化最为敏锐。魏公公回来,公主不是该开心么,眼下这表情算怎么回事。
莫不是吵架了。
“靳公子,翼州那边怎么说?”吴究刚坐下便问。
魏栖回道:“吴大人尽管放心,我已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们明日便到,此行我还带了些粮食过来。”
“靳公子做事果真干净利落。”吴究心不细,却不觉着哪里不对,不由侧眸瞧了眼梁绯絮,公主怎的一直不说话,昨儿不还好好的么。
珍娘跟着吴究瞧向梁绯絮,笑道:“姑爷还不知道吧,前几日你不在,林琛和柳色合起伙来欺负你家娘子呢。”
“是么?”闻言,魏栖偏头,目光中的笑意带着晦暗。
梁绯絮面上神情淡淡,对此也没表现出大情绪,“没有,他们俩说的是实话,我做菜确实难吃。”她说着便将自己做的那盘糊状物拉到身前。
“不难吃。”魏栖按住她的手,将那盘菜端到自己了跟前,一筷子一筷子地夹,吃得津津有味。
“你还是别吃了,小心吃出病。”她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没阻止的意思,而是怔怔地看着空盘子出神。
“手艺一般,又糊又咸。”他优雅地吃完,中肯道:“不过,无论你做成什么样子我都吃。只是你的脸还未好透,先别进厨房。至于大哥大嫂,我回来了哪容得他们欺负你。”
梁绯絮哼了一声,她虽是对着魏栖,可她的双眼并没有瞧他,“嗯。”
“……”林琛和柳色默默对视一眼。他们俩不对劲。
是夜。
吴究一惯穷,府里也没些多少人,珍娘来了之后这吴府才有些像样。近日,多数家丁同丫鬟们都被派去城北照顾难民,府里便冷清了。
院子里响着起伏的蛙声,配合聒噪的虫鸣,夏夜来得悄无声息。
早早洗漱沐浴,梁绯絮捋着散落的青丝上了榻,如木雕一般地坐在床头,“其实你不必强行来我这儿,夜夜对着我这个仇人的女儿不难受?”
今晚屋内只点了一根蜡烛,比昨夜昏暗不少。默了半晌,魏栖冷峻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他接过她的话道:“确实不好受。”
“嗯。”她捋着身前的青丝点头表示同意,再看向他时便端了一副公主的姿态,“若是魏公公不愿跟本宫待一间房,本宫也不勉强,吴府厢房多的是,你自己找一间吧。与你唱戏多日,本宫觉着没意思了。”
“你在赌气?”看着她这幅姿态,他蓦然笑了,这一笑,屋内立时亮了几分。侧身坐上床榻,他抬手撩起她轻软的发丝,任由它们从指间滑落,“当真让我走?”
“当真,难道魏公公听不懂本宫的话?”她一把从他手中扯回长发,目视前方冷声道:“出去,要走果断点。”
“是,公主说话,奴才哪有不听的道理。”魏栖说罢站起身,回眸轻描淡写地扫着她的面庞,平静道:“奴才走了,还请公主早些歇息。”
他走得飞快,眨眼间便消失了,房门被关上,似乎从未来过这屋子里一般。
本是两个人的房间,如今只剩下一人,漫长的冷寂铺天盖地而来,压得她想喊住他,然而她最后什么也没喊。
只要她想,任何一个暗卫都会进来陪她,可这有什么意思,谁都能陪她,可谁都不是他。
不就是个男人么,她还真不信自己会吊死在这颗树上。
哼。她拉起被子将自己蒙住。
一大清早,从翼州赶来接送难民的一行人进入崇州城,魏栖与林琛急急忙忙去了城北难民棚,吴究也在,穿着一身官府站在最前头指挥人手。
三人不在,昨日还是六人的桌这会儿一下子空了半张。
珍娘向来是个心细的,可对于梁绯絮忽如其来的转变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名堂,开口问:“怎的不开心了,姑爷回来不好么?”
柳色心里头也觉两人有问题,而且是从魏公公回来后开始有问题。听王昼说,魏公公昨晚没跟公主睡一间,这可是大事。
“他回来我为何不开心。”梁绯絮端起小瓷碗给自己盛了白粥,怡然道:“我开心地紧,只不过昨晚吵了嘴,多大点事儿。”
仿佛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柳色的声音都大了,“你和妹夫还能吵嘴,他不敢吧?”
“为的什么吵嘴?”珍娘此时疑惑万分,那晚她看得清清楚楚,他们俩的感情不像是装的,怎的今日瞧着这般冷淡,“都说小别胜新婚,怎么你们俩还吵架呢。”
“他惹我生气。”梁绯絮倏地收了面上的温和,不轻不重道:“我真的生气了。”她说这话时谁也没看,更像是在对自己说。
“姑爷是如何惹你生气的。”珍娘放下碗筷,认真道:“你说,我和柳色帮你出出主意。”
她拿起调羹搅着碗里的白粥,左一圈,右一圈,“没什么,其实我也有错。我现在想通了,我们俩不合适,做夫妻对双方都是折磨。当然,哥哥还是哥哥,嫂嫂也还是嫂嫂,你们俩不会变。”
柳色惊了,这不像是公主能说出来的话。她对魏公公有多喜欢,没人比她更清楚。
这边吴府里两女人在各种猜测,那边城北三男人在各种忙碌。
翼州来了不少运送人的马车,那些窝在木板床边的难民们一个个坐上马车离开,一辆接一辆,城北的难民棚半日便空了。
目送长长的一队马车离去,魏栖独自一人站在城墙上,再亮的日光也照不进他的晦涩的眸子。他做这些是在帮梁钊,然而梁钊却害死了他父亲和哥哥,说来还真可笑。
他的人生,他的喜欢,全成了笑话。
那日,他快马加鞭赶到翼州,翼州知府见着他时便说,“你让我想起了当年战死的靳荼将军”。他不在都城,说话也没那般顾忌。
那件事就像一根刺,不挑永远都在,隔着它,他看梁绯絮只会觉得痛苦。
有时他会给自己洗脑,存点侥幸心理,梁钊当年并不知情,然而当事实摆在眼前时,他告诉自己,不能再沦陷,当断则断。
“魏栖。”
收起心绪,魏栖侧头。来人是林琛,他穿着一身黑衣,双手抱着一柄古剑,一步步朝他走来。
“嗯。”
他应声,林琛便又喊了一句,“妹夫?”他在试探他。
这一声,魏栖没应。
“你该知道,我不喜欢复杂的东西,简单点。”林琛站在他身侧,眺望远方道:“既然当了她的哥哥,那妹妹不开心,我这个做哥哥自然要关怀关怀,敢问妹夫昨晚做了何事,竟让妹妹主动说要与你和离?”
“和离?”魏栖皱眉。
“嗯?”林琛看戏一般地看着他,言语中带了几分嘲弄,“你怕是还不知道吧,妹妹今早说你们俩不合适,她想通了要同你和离。啧,不过我依旧是大哥,柳色依旧是嫂子。”
霎时,魏栖敛去那些不该有的情绪,冷哼道:“梁媛在你心里算什么?”
抱剑的手一紧,林琛叹道:“算过去。”眼下再想她,他的心境已全然不同,属于她的梦,他早已遗落在皇宫里的某一角了。
“看来你放下了,恭喜。”魏栖转身大步走下城墙,城墙上的风意外地大,吹起他一身黑色的袍子,像只翱翔的鹰。
城北的难民一走,梁绯絮等人即刻启程去珲州,自离开皇宫那日起,他们出来快一月时间了,真到珲州也没几日好待。
魏栖没回来前,柳色在收拾杂七杂八的东西,王昼已将大部分行李都搬上了马车,悠哉悠哉地坐在车板上等人到齐。
“柳色,我问你个事儿。”珍娘抱着腾浩走近柳色,小声问:“姑爷还没回来,他们俩不一道走了?”
“不清楚。”柳色两手拽着绳子使劲捆着包袱打了个结,眉间深锁,摇头道:“照这情况下去,怎样都有可能,他们俩闹起别扭只能自己想通,旁人劝不了。”
“那……”珍娘正要说几句。
大门前遽然出现了一道黑影,翩然带风,魏栖进门,第一眼看的便是梁绯絮,她刚走上马车,留了个窈窕的背影给他。
“姑爷,你可算回来了。”珍娘匆匆上前,使劲眨眼给他支招,“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听我的,这一路上你好好哄哄她,女人都要哄。”
“嗯。”魏栖眸光闪烁,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除了应声,他也不晓得自己该如何说。
没戏。柳色耸耸肩,搭着林琛的手跨上马车,两人并肩坐在左侧,时不时斜眼瞥一瞥梁绯絮,她看着还算平静。
“吱呀”,马车门被打开,魏栖进入车厢后坐了柳色林琛两人对面的位置,并且与梁绯絮隔了一点距离,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梁绯絮瞧也没瞧他,自顾自说:“我想通了,以后不会逼你做不喜欢做的事,从现在开始,你恢复魏公公的身份。”
魏栖漠然道:“是。”
“嗯。”她昨晚没怎么睡,困意袭来便靠上了马车壁。
马车不急不缓地前进着,王昼今日将马车赶得异常舒适,然而车厢内气氛沉重,空气渐渐凝固,压抑地叫旁人喘不过气。
这哪儿待得下去。柳色暗中拉了拉林琛的衣袖,示意他换辆马车。原本后头那辆马车是放食物被褥衣服的,可来崇州这么一闹,里面的东西大多送了人,空地很。
在外的日子久了,林琛学会不少东西,也十分上道,扭头便道:“妹妹,我和你嫂子有悄悄话说,嗯,先去后头那辆马车坐一坐。”
那两人走后,车厢内气氛一下子陷入了结冰的点,更为压抑。其中一人闭眼靠在马车壁上休息,另一人则侧头看向窗外徐徐而过的风景。
“凤瑀。”似乎是不大舒服,梁绯絮直起身朝外喊了一句。
第62章故作陌生
今日是个阴天,大片青葱林木掩映了狭窄的山道,山道左转右转,崎岖不平,先有六匹骏马在前头开路,中间两辆马车,最后是六匹骏马断后。
听得马车内的声儿微微惊诧,黑影一按马鞍借力落在马车门前,身轻如燕,“小姐。”
王昼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瞧着凤瑀,里头两人这是要彻底决裂?“咳咳咳。”他装模作样地咳嗽几声,用含糊的嗓音说道:“记住皇上说的话。”
他说这话是好意,然而凤瑀并不打算领这好意,片刻,里头传来一声,“你进来说话。”
“是。”凤瑀应声后推开马车门,双门一开,他便觉一股阴狠的杀气朝他颈间袭来,可他并不管,径自在梁绯絮身前单膝下跪。
马车内原是冷到了极点,有人加入,忽地热了起来,热地还不是一般烈。
垂眸侧身,魏栖体贴道:“若是公主需要与凤瑀独处,奴才可以出去。”
牙关狠狠一咬,梁绯絮单手搭在软垫上,淡淡道:“嗯,你出去吧。”
“是,奴才告退。”多余的话没有,魏栖利落地出了马车。
“不用跪着。”梁绯絮直起身,眉间泛着疲惫,“你坐吧。”
凤瑀眸色几经变幻,沉声道:“是。”他虽对公主有心却并不敢真如何,来时皇上下过令,身为暗卫不得对主子动心,上次会那般说话不过是激一激魏栖罢了。
她偏头吩咐,“离近点,坐那么远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是。”他垂头挪动,并不看她。
“嗯。”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凤瑀瞧,瞧着瞧着,眼皮缓缓耷下,终是闭眼睡了过去。
魏栖走出马车时,王昼真真是吓了一大跳,差点拿不住手里的鞭子。这一天,来了。
“姑爷,其实我……”王昼支吾着,话还没说完,谁料魏栖一把夺了他手里的鞭子,挥手狠狠一抽。
“啪”地一鞭,接着又是重重一鞭,这几鞭下去,使得慢悠悠的马车猛地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王昼见状心惊肉跳,忙去夺魏栖手中的鞭子,“姑爷,不对,大哥使不得使不得,你再这么抽,我们要翻车了!”
然而魏栖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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