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沁抬眼:“我自是想要他们还钱啊。”
安成仁还在喊:“我没见着那钱!那钱跟我没关系!谁借的谁还!”
刑部官扫了他一眼,再看向楚沁,压低了声音:“其实他这话在理。”
“谁借的谁还”,这话在理。
楚沁自然也知在理,但她敢排这出戏就是因为知道自古以来还有一句“民不与官斗”,也在理。
她含笑望向面前的刑部官:“常言道父债子偿、子债父偿。他女儿嫁到我们府里之后,他得了不少好处,总没道理如今出了事就推个干净。再说,那钱自是让他拿去还了赌债,我跟他女儿要,也要不出来呀。”
刑部官点点头:“这我知道。”
楚沁续言:“这笔钱他若不知情,是他女儿的过错;但若他知情、亦或是他怂恿的,他是不是就难辞其咎了?”
刑部官怔忪一瞬,旋即心领神会。
他看向安成仁,抖了抖手里的借据:“白纸黑字的借据在这放着,写明了是为你还赌债,若是假的,难不成是你出了嫁的女儿蓄意害你?她何苦来哉?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如今你既不肯认,那便跟我去刑部吧!”
“不是,等等……”安成仁这回真的怕了,浑身战栗如筛,那刑部官自不打算多理他,让人押了他就走。
这么一押谁都明白,入了公堂就得动刑。
楚沁冷眼看着,眼见安氏伤得厉害,觉得安成仁被刑部动刑教训一下也不冤。却不料安成仁草包到了极致,竟立刻就怂了,改口嚷嚷道:“有!有这钱!我来日慢慢还……慢慢还行不行!”
刑部官扭头看向楚沁,楚沁挑眉:“不行。”
刑部官蹙眉不语,安成仁咬咬牙,认命道:“这钱我认,但您……您要我立时三刻还上,我拿不出,要不您打死我?”
俨然又是一副耍无赖的架势。
楚沁面无表情:“我今日非让你还上不可。”说着她语中一顿,继而一边思索,一边慢条斯理地续言,“不止这三千两,还有她逾期十几日的利钱、你打人的药钱,都要一并还上。但我也不讹你,就请刑部这位打人估个价,咱们按着律例走便是。”
安成仁听得傻了。
他原也时常讹人,可他不明白面前这高门显贵的娘子怎么能一边讹他一边还搬律例,这合理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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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红烧牛肉面
那红烧肉是净瘦的,不知炖了多久,已十分酥烂,味道略甜咸适中,一咬就在口中碎开,带来满口的鲜香。
楚沁说罢看向那刑部官,意思是等着他估价。刑部官想了想:“若依放印子钱算,当下以每月两分利居多。但娘子在借据上写明了若按时还上便不计息,冬月到腊月这一个月就没有利息可算了。”
楚沁点头:“这我知道。”
刑部官续言:“那便是只算腊月到元月,三千两的两分利是六百两,便该还三千六百两。至于这医药钱……”
他的目光投向安姨娘,楚沁道:“一应实情我都照实说给您——我方才瞧着,我们家这位姨娘别的伤没受,但实实在在地挨了一记窝心脚,当即就吐了血,可见是有内伤的。大人您看,姨娘年纪也不大,算来比我还要小几个月,倘使留了病根,那便是一辈子受罪的事,所以这论起医药钱……”
她睇一眼安成仁:“就算四百两,不过分吧?正好凑个整,总共便算四千两。”
“……”刑部官觉得有点过分,因为对寻常人家来说,四百两看场病属实是太离奇了。
反倒是安成仁点了头:“行,就按您说的办!”
这原因也是明摆着的,因为他在听到三千两的时候就早已清楚自己还不起,之所以认下只是为免上公堂受审,至于认下来之后,他拖着不还也就得了。
俗话说得好,欠债的是大爷!他嗜赌这么多年,在欠债这事儿上早已登峰造极,钱袋子比脸都干净,国公府又能拿他如何?
楚沁原本留了讲价的余地,见他这么无所畏惧地直接认下,微微一笑:“那好。那这笔债,便先由这位大人另出个字据吧。本钱、利钱、医药钱一应写清,再盖上刑部的印,咱们一式三份各自存下,也免得日后说不清。”
“行啊。”安成仁应得不疼不痒,心里甚至禁不住地笑话起了楚沁,他觉得这小姑娘还是年轻,空有个国公府娘子的名头,却没经过什么事,全然不知要债有多难。
就连那刑部官心里也犯了嘀咕,自感楚沁只怕终究是要吃个哑巴亏。
但他也没多嘴,眼见楚沁身边的婢子置了案桌端来笔墨,他就依言去写了东西。这样的字据在民间都有约定俗成的格式,刑部的更严谨一些,一句句都写得清清楚楚,还钱的最后期限放在了元月三十。
他写完后,楚沁便先去画了押签了字,怕安成仁不识字,还贴心地着人给他念了一遍。
安成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德性,也没心思细听,听了个大概也就签字画押了,而后又交由刑部官盖了刑部的印,算是个有力的见证。
盖好印的字据中有一份交回给楚沁手中,楚沁交给清秋妥善收好,清了清嗓子:“大人,这人是个赌徒,最会赖账。我若今日放了他走,这钱怕是再也追不回来了,还是让他先还上一些为好。”
“我没钱!”安成仁一听她这就想要钱,底气反倒足了,“你要是不信,上我家搜去!搜得出一两银子,我这条命都给你!”
刑部官皱皱眉,也道:“娘子,这钱总没可能凭空变出来。再说他一个赌徒,若要他与旁人借了还您,怕是也难。”
“这我都明白。”楚沁抿笑,“那既然还不出,就拿人抵吧。”
安成仁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楚沁睇着他,不急不慌地道:“我听安氏说,你家中还有一妻一女。这钱你既还不上,不如就把她们送来抵债,我们府里活计多,总有些差事能给她们,我只当花钱买了两个奴仆。”
她说罢就等着安成仁发火,然而短暂的安静之后,她却他眼中生出了喜色。
安成仁想:就算把那两个都卖去窑子,也不过换个几十两银子,若现在一个能抵两千两,倒是他赚了!
下一瞬他顿时动了心思,想与楚沁再谈谈价,若能高于四千两卖了,他就还能拿点零头回去。来日她们母女在国公府做活免不了也有月钱,他就又有了银钱的来路。
楚沁捕捉到他神情间的变化,同时发觉了他的心思,恍悟之余泛起一阵恶心,即刻又道:“当然,若想两个人抵四千两是不可能的。如今京城买一个身体康健、样貌也说得过去的婢女不过是十几两的事,你们家这两个,我就按着拢共一百两算,不算亏了你。”
安成仁刚想抬价的念头顿时被打消了,他不免一划而过的气馁,没脸没皮道:“五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