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 / 2)

她看了看萧知的面容,轻声问了一句:“郡主,您心里还恨姑爷吗?”

萧知听得在这话,神情有一瞬的凝滞。

她恨陆承策吗?

当然恨。

她至今都没法忘记,当初永安王府陆承策同她说得那些话,更没法忘记父母惨死的模样,即便过去这么久,她只要闭起眼睛都能看到那副尸横遍野的场景,甚至就连那些浓郁的血腥之气都好像还在鼻尖萦绕。

让她不恨陆承策,她怎么做得到?

可是这个恨意太过复杂,一边是与她有父母之仇的陆承策,一边又是青梅竹马长大时刻护着她的陆承策,何况当初他也是受命……

心里就像是有一座天平,不知道该往哪边倾斜才更好。

抿着唇,垂着眼。

沉默了好一会,她才开口说道:“我现在不想想这些,我只想找回哥哥,替父王母妃洗清冤屈,还他们一个真相。”

她现在这个身份,不愿想,也不想想。

她只想洗清父母的冤屈,以及找回哥哥。

想到这,她又抓住如意的手,急切道,“如意,你可知道哥哥的消息?”

“奴也一直在找世子,可是……”如意抿了抿唇,她看着眼前那双刚才还充斥着希望的眼睛却陡然变得暗淡下去,怕人伤心难受,她忙握住萧知的手,劝道:“郡主,您别担心,世子爷肯定还活着。”

萧知没有说话。

她自然也希望哥哥还活着,但半年多过去了,哥哥一点消息都没有……他真的还活着吗?虽然没有他的死讯传来,但或许,他早就……

“主子……”

如意见她这般还想再劝。

不过萧知已经抬起头了,她看着如意摇了摇头,“我没事,我相信哥哥还活着。”只要哥哥的死讯一日没有传来,她就找他一日。

把这些心思都压在心底,萧知看着如意,又道:“你以后别再去厨房了。”

以前她不知道如意还在,如今她既然知道了,就不可能由着他们再欺负如意,就是陆重渊那边,她抿着唇,沉吟一会又和人说道,“你先去收拾下,回头我就让人带你去五房。”

如意有些犹豫:“可是陆五爷……”

她记得这位陆五爷可不是一位好相处的主。

萧知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大把握,但还是笑了下,安抚道,“别担心,他挺好的,这段日子也多亏他,我才能安然无恙。”

如意有些诧异郡主对陆五爷的评价。

她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往下说,只是想起另一桩事,她抓住萧知的手,拧眉沉声道:“郡主,还有一件事,您的嫁妆……被人挪用了。”

“什么?”

萧知惊讶道。

她早些没钱的时候就想过自己的嫁妆。

但也知道以现在自己这个身份,不可能再去拿自己的嫁妆。

可她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嫁妆会被人挪用。

大燕律例,女方即便嫁入夫家,那些嫁妆也只有女方有使用的权力,其他人是无权干涉的,若是夫家有人不经同意挪用女方的嫁妆,这可是大罪。

这条律例,即便是市井妇孺都知晓。

陆家谁有这样的胆子,竟然违背律例去挪用她的嫁妆?就不怕传出去被人嘲笑吗?

心里滑过这个念头,但下一瞬她就明白过来了……她现在死了,永安王府也败落了,就连以前跟着她的那些丫鬟、婆子也都离开侯府了,纵然她的嫁妆被人挪用,又有谁会知晓?

垂了眼睑。

萧知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是王氏吧。”

陆老夫人为人清高,纵然再想,也不可能去挪用她的嫁妆,李氏倒是想,但她的手够不着,能够挪用她嫁妆的,也就只有王氏一个人了。

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如意的脸上是有些惊诧的,当初郡主还活着的时候,对那位侯夫人就跟对王妃似的。

如今?

不过这样也好。

她原本还想找机会和郡主说说这半年间的事,省的郡主再一片好心错付。

这半年……

她可没少看清这些陆家人的恶心之处,她如今过得这么艰难,其实也是拜王氏所赐,不过身上的伤再多再疼,她也没觉得什么。

真正让她看清王氏那张慈善面皮下掩藏的丑恶的心是因为郡主的死。

当年郡主大出血,从永安王府抬回来的时候已经昏迷不醒,产婆说只能保一个,那个时候姑爷被急召喊进了宫,王氏竟是想也没想直接说了“保小的”,他们一群人又哭又求都没用,最后还被一群婆子押着打。

后来郡主死了,孩子也没能保下……

想起这些事,如意心里的恨意就遮不住。

她原本想同郡主说的,又恐她伤心,如今见她既然认清了王氏的真面目,倒是也放心了,她平了下自己的呼吸,而后继续同人说道:“前几日我去二房送东西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没人,正好听到王氏和三姑娘说起这事。”

“王家那两位老爷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急需用银子,他们便把主意打到了您的头上。”

说起这事。

如意脸上就没有遮掩的流露出几丝厌恶,“亏得她还是出自王家这样的名门世家,竟把主意打到您的嫁妆头上,实在是不知羞耻!”就连那些村妇,恐怕都怕人戳脊梁骨,可这位出身名门的侯夫人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

“还不止如此,我听那位三姑娘的意思是打算日后等自己出嫁了,直接从您的嫁妆里挪用。”

“您当初可没亏待过她们,如今一个两个……不仅不知道感恩,还成天想着从您那再得到些什么,她们,她们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如意说完这话,已气得不行。

当初她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恨不得直接推开门斥骂王氏母女一顿,可最后,她还是忍了下来。

郡主没了,王府没了,就连唯一一个能管事的姑爷也不在府里,她能和谁说?保不准还没闹到旁人知晓,自己就已经被人秘密处死了,所以纵然再气再恨,她也都忍下来了。可她没想到,郡主既然回来了……

若是以前,萧知听到这些,指不定该多伤心。

可这长达一个多月的经历,早就让她看清了陆家人的真面目,伤心,不至于,怒气,倒是有的。

她的东西。

她愿意给,那是她的事。

可若是有人不问自取,还用得理所当然,那就不要怪她不念旧情了。

萧知脸色微沉,可说出来的话却很平静,她看着如意,语气平平的说道:“你还记得我进门的时候,母妃曾担心我日后犯迷糊,特意准备了一模一样的两份嫁妆单子吗?”

如意闻言一怔,等回过神来忙道,“您是说……”

一般嫁妆单子是只有一份的,交由女方信得过的人,然后一道收进库房里,当初替她管嫁妆的是跟她一起陪嫁过来的张嬷嬷,也算是她母妃的亲信,要是她没记错的话,这位张嬷嬷还留在府里替她管着嫁妆。

可王氏竟然有胆量用她的嫁妆,必定是早就收买了这位张嬷嬷。

她们这么肆无忌惮,不过是以为这世上只有一份嫁妆单子,所以任她们怎么挪取,都无人知晓吗。

“我那份嫁妆单子应该还在那只紫檀木盒了……”萧知看了一眼二房的方向,语气淡淡的说道。

如意:“那奴想法子去把那份单子拿出来。”

“不用。”

萧知摇了摇头。

没必要让如意犯这个险,何况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反倒让王氏有了心理准备。

王氏既然有脸挪用她的嫁妆,那就得有胆承担应有的风险,她不是最重名声吗?不是最引以为傲自己出身王家吗?可谁又知晓,那个百年王家如今早就是一堆腐朽了,不过是平白充脸面罢了。

白玉为堂金做马的王家已经过去了。

萧知看着如意,说道:“你想个法子,把这个消息先透露到李氏那边去。”

“李氏?”

如意略有些诧异,等回过神就反应过来了,李氏和王氏斗了这么多年,可没少吃亏,如今若是让她知道王氏挪用嫁妆必定会闹得满城风雨,到那个时候……任谁想保王氏都没用。

“是,奴过会就去安排。”

五房。

萧知回去的时候,已经到了吃午膳的时间了。

这段时日,她跟陆重渊都是一道吃午膳和晚膳的,丫鬟上了菜,她就跟陆重渊面对面坐着。

“刚才我和喜鹊去外头摘梅花了,赵嬷嬷说你喜欢吃梅花酥,我打算午后去厨房试试,就是……”萧知犹豫了下,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手艺不好,你不许笑我。”

她说起话来,语气里有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撒娇和嗔意。

陆重渊知道她先前出门了,倒是不知道她是去摘梅花,更不知道她竟然还打算亲手替他做梅花酥……握着筷子的手一顿,张口想让人不必费心,但看着她小脸上流露出来的期待还是抿了唇,低声道:“不笑。”

得寸进尺的萧知,忍不住继续弯着眉眼说道:“你也不许嫌我做得不好吃。”

陆重渊轻轻嗯了一声。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吃着菜,大多还是萧知说,陆重渊听着,等快吃完饭的时候,萧知想起如意的事,这才又看了陆重渊一眼,犹豫道:“还有一件事,我刚才出门的时候碰到那位仙逝的世子夫人的贴身丫鬟了,她以前帮过我,如今我见她无依无靠,十分落魄,便想着让她来五房伺候。”

说完。

她还想说几句,只是不等她张口,就听到对面的男人说道:“这些事,你自己做主便好了。”

红唇还张着,脸上却流露出诧异的神色。

陆重渊似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放下碗筷,抿了唇之后才看着她说道,“你是我的夫人,也是五房的女主人,这些小事,你不必和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