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2 / 2)

白鸥眼神环顾屋内一周,别说椅子,甚至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他拖着现在这样的身子围着外城走了大半圈也差不多到头了,不想让四苟听出他有什么异样。

将军刚才瞧着脸色不好,也别太累了果然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情报联络处副将的眼睛,四苟叮嘱道:这病就是欺负人,谁身子弱就找谁。

白鸥不想继续自己的话题,只问道:那你是怎么染病的?

嗐四苟砸吧砸吧嘴,就我这小身板,看着就跟将军比不了啊。

可你之前经历过一场同样的瘟疫。白鸥不准备轻易放过这个问题,可那个时候你活下来了。

他之前一直急着满世界找四苟,满脑子关于待城的疑问,似乎四苟是最有可能给他答案的人;而关于赵宏胤成迷的行踪和待城已经瘫痪的情报网,他也本能地觉得四苟都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处理妥当。

可是现在,看到病得就快要瞧不出人样的小个子,那些问题好像突然就都暂时忘了。

在李遇靠近前,他不曾想过自己这辈子还会和人产生一种长期的,亲密的,甚至会把对方的一切都看得比自己更重要的感情。

不止是这样,在他来到这里以前

读书的时候,身边的人仅仅是老师和同学;户外运动俱乐部里的人,在他看来仅仅是同好;大学里的其他老师、同事,也仅仅就是同事而已。

他从来是个连朋友都没有的人。

在奔赴江南之前,在跨进待城战场之前,陈安、陈邦、四苟,待城驻军里的每一个人,对他来说,都没有区别。

直到这一刻,他发现自己最先问出口的话不再是之前最关心的问题,而是四苟的病。

原来,他也是会有朋友的。

当初在泰极殿前,他可以以一句袍泽手足咽得满朝文武哑口无言;现在才明白,那时大约真的是发乎于情。

这么多人里面,陈安、陈邦太过板正,和他根上不是一路人,倒是四苟最贫,脸皮也最厚,总是往他跟前凑。

而且是四苟见证了他和李遇那场不成体统的婚礼

那我现在不是四苟故作轻松地打趣道:年纪大了嘛

白鸥觉得喉头发紧。

四苟明显在用自己的痞气逃避一些问题,以白鸥的敏锐不可能看不出来。

之前回江宁传信的人所有预防的工作做得极好,全都是四苟的授意,可见四苟对这个病的了解很深。

之后到底是遇上了怎样艰难的情况,才会让四苟不慎,或是不得不放弃谨慎,染上了疫病。

你知道自己染了疫病,也知道我回来了。白鸥沉默半晌才道:为什么不来找我。

等、等病好了自然就去了四苟有些结巴,他赶紧咳嗽两声遮掩过去,这病它到底是要传人的啊

深怕自己遮掩的动作和敷衍的回答太过拙劣,他继续转移着话题,将军,待城的事儿,您就没什么要问四苟的吗?

待城什么事儿,疫病的源头?白鸥狐疑道:你还真的全都查到了?

那肯定啊!四苟又抬出他当日在客栈窗外和白鸥深夜对谈时骄傲的小语气,四苟说过,这待城,就没有我查不出的事儿!

当年一场疫病让四苟生活的村子几乎死绝,可即使那样的来势汹汹,也不过蔓延几个村落就销声匿迹。

因为在的两国分界线上,村落稀疏,各个村落里的人员也不算密集,这疫病再厉害也得是要靠人传,传着传着,一个村子都死光了也没传到下一个地方,也就这么断了。

当初四苟在待城附近发现这种疫病,居然和他当年经历过的那场瘟疫是同一种,他当时就怀疑这病是从待城传出来的。

因为战乱的关系,待城附近的村落早就逃得七零八落了,这病能这样大规模的传播,应该是来自一个人口密集的地方。

你既然猜到疫病是待城里面传出去的白鸥咬着牙,你还摸进待城做什么?

那四苟憨憨地笑了两声,这牛我都吹出去了,待城怎么还能有我苟待不知道的事儿啊!这要传出去,以后苟将军还怎么做人?

我还等着娶媳妇呢!

当时待城那样的景况,四苟其实也摸不进待城,但谁也没他脑子活泛。

待城靠近殇宁境内的一侧管控极严,可待城外城一侧面向的是北胤人自己的国境线

于是四苟绕着待城走了一圈,终于从外城摸进了待城。

我最后也没能摸进待城内城,不过还好我一开始就进的是外城,不然可能永远都查不到他继续解释道:瘟疫就是从外城起的。

在项弘带领下的待城外城一役,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当时赵宏胤要忙着肃清待城,还要接手靖城和庸城;他是号称有七万大军,可小小一个待城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人。

因为项兴言是开城投降,所以北胤骑兵和大部分主力,一开始就没有进城。四苟声音听着没以前响亮了,条理却还是很清晰,他们驻扎在城郊原来的待城驻军营地。

包括投诚的士兵,和后来被陈将军领着反抗又没逃掉的俘虏,都押在那边,正好有人看守。

你连这都查到了?白鸥忍不住打断道。

他之前最关心的问题一直是北胤人驻扎的营地和现在的动向,没想到四苟连这都知道。

那不是我查的。即使白鸥看不见,四苟还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在外面的兄弟打探到的。

当时即使是待城外城也很难混入,混进去的只有四苟一个,他走前吩咐带来的人也别闲着,外面的事情能打听多少算多少。

后来待城疫病肆虐,所有平民都被赶到了外城,虽是严加看管不准他们进入待城,但是毕竟有传染的风险,赵宏胤投入的人手并不如原来多了。

也就是那时,四苟才有机会得到了城外传回的情报。

不过就情报里的情况来分析似乎不需要白鸥提问,四苟也知道他最关心的问题,根据营地规模和情况,我能确定北胤两万铁骑都驻扎在我们以前的营地,但其他北胤的主力应该不在

或者说,至少不是全部都在。

以前待城驻军营地是个什么样的规模和情况,白鸥再清楚不过;算上待城原驻军的降兵和后来的战俘,若是整个待城主力都在,那个营地的确是装不下的。

得到白鸥的肯定后,四苟继续说回疫病的起点。

就因为人手不够,当时待城外城一役死了的两万多人,干脆就地扔在了外城,无人处理

当时正值夏末秋初,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血流漂杵,尸横片野

这场疫病来得合情合理。

赵宏胤发现苗头的时候才开始着人去清理那些尸体,就抬到城外直接烧了。四苟深深地吸了两口气,那可是两万多人啊哪是几天功夫烧得完的。

来做这事的北胤士兵也开始大规模的染病,他们是可以在待城内城自由行走的人,于是疫病开始疯狂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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