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终于让穆如归正视跪在地上的秦轩朗。
秦轩朗还在滔滔不绝:我在东宫当过谋士,知道太子殿下是什么样的人他越是不甘心,越是会有所作为。王爷,我说得可对?
穆如归沉默应答。
秦轩朗了然:我不知太子殿下想出了什么法子,但,凡涉及情爱之事,往事最难忘想来,王妃在未嫁入王府以前,和太子殿下的往来信件,王爷很快就能看见了。
穆如归尚未有所反应,撑伞的红五已经露出了诧异的神情。
秦轩朗见状,知道自己猜对了方向,得意洋洋高呼:王爷,王妃出身侯府,与大计有利,您就算心生芥蒂,也千万不能将其废去!
本王自然不会因为过去之事与王妃起龌龊。穆如归刚有所缓和的神情,又因为秦轩朗的话冷下来,本王娶他,也不是为了侯府。
银光一闪,碎发从秦轩朗额角跌落。
以后再有此言,直接割舌。穆如归将长剑送回剑鞘,墨色的衣摆卷起浪花似的雪沫,红五,留下几个人,别让他死了。
是。红五低声应下,神情复杂地望着瘫在地上的秦轩朗,依照穆如归的吩咐,留下几人,然后离开了破败的院子。
穆如归却没有直接回卧房。
他站在一株枯拜的桃树下,捏着那些从东宫送来的信件,不知在想什么。
说不在意,又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只是,怜惜压过了在意。
世人皆知,夏朝生对穆如期的感情,炽热又浓烈。
他爱得轰轰烈烈,却伤人伤己。先前,悦姬之事,他刚得知的时候,必定深受打击。
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连尊严都不要了,换来的,却是一段堪称笑话的感情。
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遍体鳞伤。
穆如归宁愿夏朝生去哭,去闹,也不愿他在人前云淡风轻,再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伤神。
有时,穆如归甚至希望,穆如期能不那么凉薄。
如若缓和一些,给朝生一点适应的时间或许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可惜,穆如期终究不在乎夏朝生。
他的背叛如同夏朝生的信赖,皆带着孤注一掷的果决。
穆如归捏着信的手,蹦出了青筋。
朝生那么好,他怎么敢怎么敢?!
事已至此,竟然还想用曾经真挚的信件,来唤回一段已然走到尽头的感情。
那不是回忆过去,而是对夏朝生的羞辱。
夏朝生有多骄傲,穆如期能不知道吗?
他知道,依旧这么做了,只是觉得,夏朝生宁愿忍受羞辱,也不愿从自己的身边离开罢了。
穆如归恨不能将手中信件撕碎。
这些信件是夏朝生的,他无权处置,可他又担心夏朝生看到这些信后,当真抛弃尊严,不管不顾地离开王府。
如果穆如归从未得到过夏朝生,还能狠下心来放手。
可他已经放不开了。
好苦咳咳。风里忽然飘来几声压抑的低咳。
是夏朝生在屋里喝药。
穆如归心中一痛,将信收起,快步回到卧房,接过夏花手里的药碗,扶着他的后颈,温柔地摩挲。
夏朝生舒服地眯起眼睛:九叔,秦公子如何?
他暂时忘记了苦涩的药汁,眼睛亮晶晶地望着穆如归。
穆如归犹豫片刻,不忍心让夏朝生的期待落空,勉强道:可用。
夏朝生悬起的心落下,靠在九叔的肩头,继续喝药。
九叔,我先前去顺来布庄,其实是想为你定做一件金丝软甲。他回屋后,又整理了一遍去幽云十六洲要带的东西,可惜,被言裕风搅和了。
他刚刚已经吩咐秋蝉再跑一趟顺来布庄,务必让他们赶在王爷出征前,将软甲做好,送来王府。
以前我爹也有一件,说是刀枪不入,也是顺来布庄的掌柜做的。夏朝生的心思已经从秦轩朗身上飘到了旁处,九叔,我也要给你买一件。
穆如归眼里闪过一道异色,轻轻捏着他的面颊,主动拿起一块糕点,塞过去,算是奖励。
夏朝生咬着甜糕,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在药效的作用下,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所以他不知道,顺来布庄的掌柜在黄昏时分,来到了王府。
王爷,王妃掌柜的哭笑不得,王妃要给您定一件金丝软甲。可您的软甲,不一直是小老儿负责的吗?
上京鼎鼎有名的顺来布庄,其实是穆如归的暗桩之一。
他要做,你便做。穆如归不以为意,只接过夏朝生亲手写下的订单,温柔地摩挲。
金丝软甲不是凡物,私制甲胄若是被发现,更是诛九族的大罪,夏朝生却还是不管不顾地找上了顺来布庄,甚至将要求细细写下,连样式,都按照记忆中的模样,粗略地画了一遍。
穆如归感其心意,心里滚过阵阵热潮。
不管过去如何,朝生已经将他放在了心上。
与穆如归的欣喜不同,镇国侯夏荣山此刻已经怒发冲冠,连裴夫人都压制不住了。
起因是今日下朝后,金吾卫统领,言裕华的弟弟,忽而在无人的角落拦住他,行了大礼,然后痛哭流涕地恳求他让王爷和王妃帮着劝一劝兄长。
太子宠幸狄女之事,已经让夏荣山觉得匪夷所思,而今又闻,此狄女竟然是言裕华心爱之人,竟一时不知该作何表情。
你求本侯,本侯又能做什么呢?夏荣山不耐烦地摆手,我儿已经嫁入王府,且身份特殊。你兄长之事,涉及金吾卫,别说我儿不会参与,王爷也必定不会插手。
侯爷,此言差矣!狄女是王爷所救,若王妃能在一旁劝一劝王爷,或许王爷愿意成全家兄!
胡话胡话,我儿怎么会劝九王爷?
侯爷,王妃前日还去了顺来布庄,状似为王爷制衣,他二人关系
什么,我儿竟然还要亲自出府,为王爷寻人制衣?!言裕风话音未落,镇国侯已经气得翻身上马,扬起马鞭狂奔而去,像是要去找九王爷算账。
事实上,夏荣山气归气,倒也没有表现出来那么夸张。
他只是懒得和言裕风周旋罢了。
但夏荣山回府后,还是派人出去打听,夏朝生这几日,都在干什么。
这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夏荣山差点气吐血。
夏朝生采购之物,件件眼熟。
他是从军之人,哪里看不出儿子打得什么算盘?
气煞我也真真是气煞我也!镇国侯拎着刀,在侯府里怒气冲冲地来回踱步,王爷居然逼着朝生一起去边关?他是要我儿的命啊!
裴夫人比他淡定许多,板着脸饮茶:你又怎知,不是生儿自己愿意?
先前三朝回门的时候,夏荣山没瞧出来,裴夫人却看出来了。
夏朝生看穆如归的眼神,比看太子殿下,亮多了。
她又想了想夏朝生的性子,冷笑出声。
金銮殿都跪过,跟着去边关,又算什么大事?
作者有话要说:裴夫人: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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