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友邻手里拿着黑色的环保纸袋,里面装着各种病历资料。他于副驾驶位坐下,黑色的环保纸袋不慎碰到了james的腿。
james不耐地推开纸袋,陈友邻忙将纸袋放置于自己脚上,并将身子尽量缩着。明明他是很高大的身形,却总因为怯懦而显得低微渺小。
“是的,按照james先生您的吩咐,这两天,我把强力泻药放在了佛跳墙的食材里。因为是分批次放的,厨房的人并没有发觉。刚才,寿宴上的客人,凡是吃了佛跳墙这道菜的,都出现了严重的腹泻情况。现在,整个宴会厅乱成一团。吴社长非常生气,说是要报警,还打电话要叫来市场监督管理局的人,并且还要找律师告兰特酒店。现在,兰特和海川所有人都是焦头烂额的状态。”
闻言,james更是忍耐不住那股自鸣得意,笑出了声。
不够,这还远远不够。
稍后,他会将这件事在网络上进行推波助澜,让所有人都知晓。他要让兰特和海川彻底跌入谷底,永无翻身之地。
james的笑声滑|腻冰冷,像是毒蛇般触过陈友邻的耳膜,他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强力按捺住内心的不适,小心翼翼说道:“james先生,我之前按照您的吩咐,在灶台内放入了固体酒精,造成兰特酒店厨房失火。刚才又在寿宴的菜里放置了强力泻药,引起宾客腹泻。您之前答应过我,只要我做好这些事,就可以帮我解决我妈的医疗费问题。现在我妈已经要开始下一个疗程的手术和治疗,您答应给我的钱什么时候能到账呢?”
james满不在乎,回应得格外敷衍:“你也知道,癌症治疗那笔钱不是小数目,至少几十万人民币。而且还不能直接转到你账户里,以免留下证据,引起兰特怀疑,所以肯定需要时间。”
陈友邻顿时焦急起来,语速也加快了:“可是james先生,我妈的情况已经不能再拖了,医院已催了几遍要求我们马上缴费。如果再拖下去,是会延误病情的。当初是你信誓旦旦答应过,只要我待在兰特酒店厨房里帮你做内应,按照你的指示,在兰特厨房内捣乱,你们莱斯集团就会负责支付我妈的全部治疗费。可事到如今,我什么都做了,你们也只拿了十万给我,这远远不够啊!今天那道佛跳墙是我做的,出了问题,就算没留下证据,可兰特酒店肯定不会再留用我。我现在工作也丢了,你们却不负责,是想要逼死我吗?”
james眼里的不耐越发明显:“这么急干嘛?我没说不给,过两天我筹点给你就是了。”
james其实心头另有打算,当初他答应负责陈友邻母亲的医疗费用,也不过是想利诱陈友邻为自己所用,一举击垮兰特酒店。现在目的已经达到,陈友邻也再没什么利用价值。癌症的手术与治疗费用,是很大一笔数目,所以他打算用拖延的方式,拖死陈友邻母亲,到时候只需要给陈友邻一笔封口费,这事就完结了。总比把大量金钱投入癌症治疗这个无底洞中好。
听着james这番像是在打发叫花子般的话,陈友邻攥紧了手掌,瘦削的脸上,嘴唇不住因为气愤颤抖:“你们就不怕我告发吗?”
听见这番威胁,james脸上并没有任何慌张,那双蓝色的眼眸,颜色加深,更为浑浊冰冷。
“你是在威胁我吗?奉劝一句,按照你们中国的话来说,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你要知道,纵|火以及危|害食|品安全,可都是重罪。你要是说出来,自己也会坐|牢的。到时候,你那患了癌症的妈妈可是孤苦无依了。”
说完后,james冷笑着望向陈友邻。
他清楚陈友邻的为人,老实胆小软弱,就算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去告发自己。
因为没有人愿意坐|牢。
然而这次,james却没有从陈友邻脸上看见熟悉的怯懦。
陈友邻的脸上,逐渐绽发出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不会孤苦无依的。”陈友邻开口,声音坚定。
不知为何,看见他那神情,james心头忽然生出了不安的忐忑。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忽然听见左侧驾驶室车窗上,响起了敲击声。
匀速,沉稳,掌控全局的自信。
james转头,看见来人,顿时心头猛跳。
是蓝青定。
不仅是蓝青定,还有朱绯彤,李子露以及几名身强力壮的保安。
此刻,他们将james的车团团围住,令他无路可逃。
james彻底醒悟过来,转向陈友邻,怒不可遏:“你,你出卖我?!”
“是你先出尔反尔。”
陈友邻没有再跟james废话,他直接下车,走到蓝青定面前,从那黑色环保纸袋中掏出一台微型摄像机。
要看仔细了才发现,黑色环保纸袋上有一个小孔,恰好就够摄像头拍摄。
“蓝总,刚才我和james的对话,都已经录下来了。他已经亲口承认,是他用金钱收买,让我在厨房放火以及在汤中下药的。”
“你,你居然!居然!……”james冲下了车,指着陈友邻,浑身冰凉,如坠冰窟。因为太过震惊,他一时竟说不出完整的语句。
他向来警醒,平时行事时都会注意不轻易留下证据。但认识陈友邻多年,知道他向来怯懦胆小,心头也放松了警惕,有些麻痹大意。
再加上刚亲眼目睹宾客被下药送入医院的混乱场面,难免自得,掉以轻心。
最重要的是,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陈友邻竟会不怕坐|牢?
等下,如果说陈友邻早已背叛了自己,那刚才的混乱?
james望着蓝青定,恨得睚眦欲裂:“刚才那些人,都是假的?”
蓝青定却没有回答他,只是淡然看向james,眼神疏离冷漠。
仿佛这个手下败将,已经不值得自己再多费口舌。
“没错,刚才南门那些假装腹痛的客人,都是我们员工假扮的。毕竟,还是要做场全戏给您看,免得您怀疑啊。寿宴现在正常举行着,毫无疏漏,宾客尽欢。”李子露面色冷凝,语气讽刺:“我们已经报警,稍后警方就会赶来,james先生,您是自己上警车,还是需要我们保安陪着呢?”
此时,james的身子一阵冷一阵热,那张向来矜傲的脸,竟逐渐变得灰败起来。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
人证物证俱在,他压根无法狡辩。纵|火|罪,危|害食品安|全罪,都是重|罪,他这次已无法脱身。
想到这,james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是一种穷途末路的颤抖。
他抬起头来,用蓝色的阴毒目光望着陈友邻,字句仿佛从牙齿缝里挤出,含着诅咒:“陈友邻,你这个蠢货,是不是以为出卖了我,投靠兰特就可以平安无事?我告诉你,就算兰特不追究你的责任,根据法律,你一样要坐|牢的!”
这次,陈友邻没有如往常般软弱地回避他的目光,而是选择了直视。
“我知道自己会坐|牢,”陈友邻那向来弯曲的背脊,此刻挺直,他整个人看上去竟高了不少:“做错了事,就需要受到惩罚。”
陈友邻感觉到,那股始终压迫在背脊上的东西,已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