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可爱!
绕过一干宫人,江晚儿回到寝殿换了件衣裳,让人进来给她略收拾了一番,便去了偏殿。
荣太妃此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小齐暄,听他咕咕噜噜地说些根本听不大懂的话。
江晚儿一进来,小齐暄眼睛一亮,立刻伸长了手臂奶声奶气地唤母后。
荣太妃脸上的血色肉眼可见地退了下去,手中的帕子被她捏的死紧,起身道:“太后娘娘可是休息好了?前朝后宫诸多事情需要您操劳,可是要当心身体才好。”
啧,如果你不是用这有点哭坟的表情关心哀家,哀家或许还真信了几分。
江晚儿:“无碍的,只是不知荣太妃来此所谓何事?”
明明早晨才来请过安,有事儿不早晨说现在又过来一趟做什么?
荣太妃清雅地笑了一下,然后有些为难地看她:“这事儿说来也怪臣妾不好,但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让您知情才好。今日去雅学殿点本是打算看看那边学馆的情况,却无意间听到几个小姑娘聊天提到了太后。”
雅学殿?不是嘉熙读书的地方么?
这人笑得不怀好意,不知道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荣太妃看她一眼,“太后前些日子可是给那些学馆里的学生送了油纸伞?”
想起那天的大雨,江晚儿点头。
“可是因为太后的这份恩赏,外面可是翻天覆地了呢!”
江晚儿半眯着眼睛看向她,若真要细品就会发现,这是连戚常做的动作。
“因为是太后娘娘的赏赐,所以那几位世家的家眷都格外的看中,回去甚至还把那油纸伞供了起来。”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还有不懂事儿的去街上买了一样的油纸伞,说这和太后娘娘赏赐的一样呢!”
“你也知道,咱们大齐一向以皇宫的风尚习惯为准,这不,油纸伞的价格瞬间就翻了十几倍。”
“最可惜的是,有一家百年的油纸伞铺子,是一对祖孙的保命营生,可是因为家里又把不外传的祖传的伞骨,被人购买不成,一怒之下放了把火烧了铺子不说,老爷子也葬身了火海,真真是骇人听闻。”
后来她又说了什么江晚儿都不记得了。
她手脚冰凉地坐在罗汉塌上,一言不发。
赏赐,风尚,价格,保命营生,葬身火海……
每个字她都认得,此刻却是不明白了,怎么就能害人丢了性命呢?
秋老虎还在发威,临近月夜也没见温度降下去,可江晚儿却如坠冰窟。
她不过是好心给几位小姑娘准备了遮雨的纸伞,以防她们被雨淋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的结果呢?
通传声江晚儿这会儿根本听不见,她的眼前一幕幕浮现那对祖孙被强取豪夺的场面。
还有那烧了红半边天的烈火,以及火海里挣扎的老人和火海外撕心裂肺的孩子。
不该是这样的!
她没想过要害人性命的!
带着清冽皂荚香的味道扑入鼻腔的时候,江晚儿腥红的眼眶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影。
连戚端着托盘,就站在她不远处,嘴巴张合。
可江晚儿一点儿都听不到他说的,只记得自己迷蒙地开口说了两个什么字。
然后连戚便放下托盘,将她打横抱在怀里,送回了寝殿。
连戚看着怀里失了生机的江晚儿,心里阵阵抽痛。
荣太妃,真是一手杀人诛心的好本事!
江晚儿其实就是个如今看着端庄矜持,私底下其实还有些小女儿本性的姑娘,她从来没有过任何无故害人性命的心思,更没有想过自己一个善意的举动竟然会影响这么多人。
她终究是个尚未满十八岁的姑娘,如何能承受这样的自我谴责?
连戚把人抱到床上轻哄:“那不是您的错,您没必要自责。”
可这时候的江晚儿哪里听得进去别人说什么,抱着膝盖将自己窝成小小的一团,侧躺在床上瑟瑟发抖。
连戚一身森寒地走出寝殿,看向今夜值守的秋桑:“去给娘娘熬点安神的羹汤备上,今日没我吩咐,任何人不准进入寝殿。”
秋桑呆愣地点头,等殿门彻底被关上的时候才回过神,眼神复杂地看了寝殿一眼,转身去安排人干活。
连大人是她全家的救命恩人,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会义无反顾的追随。
若他真是对太后娘娘……罢了,她只管按照吩咐做事,大人高兴就好。
连戚身上的阴郁在进入寝殿的下一息收敛得刚刚干干净净,他侧身坐到床榻上,将人瑟缩的小人儿抱进怀里。
江晚儿的小脑袋就伏在他的肩膀上,双眼无神,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连戚手掌在她脊背上摩挲,嘴唇贴在她的耳畔温声道:“那不是您的错,别这么罚自己。”
江晚儿趴在他怀里一动不动。
连戚正要在说些什么,江晚儿闷闷地声音从他肩膀上传来:“哀家知道的。”
“知道荣太妃是故意来说给哀家听的,也知道她就是想看哀家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