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六站在铺子跟前,周遭的人立刻退避三舍,门口立刻空出一片。
“听闻云城新来了位画艺极好的夫人,我芮六今天也来开开眼!”
门口的上了年纪的妇人看他一眼,没吭声,转身去了后间。
其他人的小厮丫鬟也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忙活手里的活计。
芮六脸上不好看,三角眼一瞪:“给脸不要脸?也不打听打听你芮六爷在云□□字!来人,进去给我搬,好看的画都给我带回去,其他的全他娘给我撕了!”
身后的壮汉闻声上前,只是半只脚还没踏进铺子的大门,就被那看起来不起眼的小厮一脚踹到门外。
娇软却不失威严的声音从铺子里传来:“妾身今日新店开业,不欲见红,若是喜欢字画的大可进来一观,若是捣乱,还请另寻他处。”
声音方落,一位身段玲珑,杏眼樱唇的俏妇人就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丫鬟小厮见到她,立即恭敬的行礼,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哪个大户人家的正堂。
小妇人走动间裙裾摆动,举手投足都是贵气的优雅,衬得身后的字画都清逸了几分。
“小店开张,多谢诸位捧场,里面准备了茶果点心,感兴趣的客官不放进去看看!”眉眼弯弯朝着外面围观的人大方一笑,转头吩咐旁边丫鬟大半的少女,“秋桑,若是再看见不开眼的,让李合他们带人直接丢到县衙,大齐什么时候还惯着这些泼皮了?”
芮六被挤兑得面红耳赤,张嘴就要开骂,身后的人群忽然一静。
“夫人,发生何事?”清冷低哑的声音在安静的铺子前响起,小妇人杏眼弯成新月看向来人:“相公,有不开眼的来捣乱,不过已经被连十三打出去了。”
朝着小妇人说话的男人身姿挺拔,站在人群里显得有些鹤立鸡群。
铅灰色的直裰收拾得板正,人如修竹,劲瘦挺拔,剑眉朗目,看着自家夫人的时候带着毫不掩藏的关切和宠溺。
只是他转过眼看见下面早就吓到有些失神的芮六,眉头轻蹙,眼底的温度骤失,微侧首问旁边一身便服的中年男人:“这是何人?赵知府便是如此治理云城的?”
中年男人心里恨不得把下面这孙子当即踹回娘胎,有些局促地陪着不是:“戚爷恕罪!此人是……是芮家的旁支,在下实在是……”
小妇人扫了一眼下面的人,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芮家的人啊!”
男人站在她身边,半垂的眸子动了下:“劳烦赵知府先将此人押入打牢,按罪处置!芮家那边我自会交代!”
中年男人忙朝人群里使了两个收拾,芮六就这么满脑门子浆糊地被带走了。
经此,晚戚画坊在云城彻底站稳了脚跟,打响了招牌。
不少当地的士绅风雅之士也会前来捧场,而后画坊里的画作传开,又受到不少闺秀和才子的追捧。
只是除了开业当日,再没有人见过那对样貌气质出类拔萃的神仙眷侣,只有画作频频传出。
不少版本的话本子也围绕着晚戚花坊写出各种揣测。
江晚儿趴在软榻上翘着小脚丫,捧着话本子笑得浑身颤抖。
一只骨骼分明的手将剥好去籽的葡萄送到她嘴边,轻声问:“这么好看?”
江晚儿翻身坐起,杏眼晶亮:“哥哥,这些人也太有才了吧!竟然写我是哪个高门贵府的嫡小姐,为了违抗父母之命与哥哥私奔至此!他们不知道去娶为妻奔为妾么?你那日明明叫我夫人来着!”
话本子里带着她私奔的连戚低笑:“也不算错!”
“错大了好不好!我这明明就是金蝉脱壳,浴火重生和哥哥隐居至此!再说……我也是大红嫁衣被哥哥十六抬花轿明媒正娶回来的,怎么就成了私奔了呢!”
“是,你说的对!饿不饿?”
江晚儿嘴巴就没停,这会儿根本不饿,她扯着连戚的手将人拉到软榻上,然后爬过去跟前圈住他脖子,在连戚的薄唇上先啄了一下,问:“哥哥,你到现在都没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
当初她的陪嫁名单上并有连戚,也没有秋桑孙嬷嬷他们。
想着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这既然是连戚替她安排的,虽然难过,可她并没有反对,就这么红着眼睛上了涴国的花轿。
在花轿上的时候她还想着:哥哥这般薄情对她,她到涴国以后投奔小舅父,一定要过的比在齐国更好,气死他!
结果刚出大齐国界,冲来了一群马匪,将涴国迎亲的队伍冲的七零八落,然后她就到了云城,而不久后就听说大齐太后江晚儿和太妃荣氏坠崖身亡的消息。
而云城里,她熟悉的人竟然都在。
能理出个大概,但是江晚儿还是想不出连戚是怎么做到的!
大齐和涴国竟然都没有深查就直接接受了这个消息?
连戚在她额头亲了下,把人往怀里揽紧,道:“这件事你小舅父知道,而我离开之后,皇上应该也明白了!涴国陛下本就不是诚心娶后,非要是你,也不过是出于私心,让你占个皇后的名头,堵住涴国官员的嘴罢了!而皇上,他是你一手养大,聪明着呢!”
江晚儿抿了抿唇,问:“那荣太妃,真的死了么?”
连戚又塞了颗葡萄进她嘴里,看她脸颊鼓得像个小松鼠,笑道:“嗯。”
“为熟么?”她口齿有些不清。
连戚戳了戳她鼓起的腮帮,唇角轻勾:“因为她是皇帝的生母。”
你是太后,她是威胁;你不是太后,她更是威胁!
所以,留不得。
江晚儿囫囵把葡萄吞下去,印上连戚的嘴唇。
她的哥哥啊,为了她筹谋了多久?付出了多少?
连戚压着她的后颈亲吻,身心都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此生多舛,所求只此一人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