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1 / 2)

春风度剑 苍梧宾白 2513 字 2023-09-22

闻衡: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薛青澜立刻改口道:说你人美心善,不愧是武林栋梁,正道楷模,纯钧派掌门很应该让你来当。

闻衡却不买账,随口道:纯钧派掌门有什么好当的,一天天有操不完的心,我操心你一个还不够么?

幽然暗度的夜风吹起了两人垂落发梢,细小水珠雾蒙蒙地扑上鬓角,在一片宁静的清凉之中,他清楚地感觉到了胸腔里因这一句话而陡然炽烈的心跳

一次又一次。

闻衡将他往上掂了掂,步履从容地转过回廊,听到薛青澜沉默良久,才万分眷恋地搂紧了他脖颈,轻声回答道:够了。

闻衡无声地微笑起来。

好不容易来到闻衡身边,薛青澜心中紧绷的那根弦忽地一松,久积的疲倦立刻变本加厉地席卷而来,这一睡就睡了近一整天,直到黄昏时,他才从沉酣梦中堪堪醒来。

一睁眼,就看见夕阳透过帐顶斜射进来,整间屋子静悄悄地不闻一语,安静得如同一颗时间凝固的巨大琥珀。

他深陷在暖和松软的被褥中,骨头缝里泛起淡淡的酸意,但并不是他这些年来熟悉的、被寒气侵入四肢百骸的僵冷,胸口仿佛燃烧着一团流淌的火焰,哪怕身畔衾枕已空,也源源不断地散发着温暖。

这一觉睡得实在很舒服,薛青澜裹着被子在宽敞的床榻上打了个滚,被推门进来的闻衡撞了个正着,被惊动的人闻声回头,恰好看见他眼中瞬间如冰消雪融,泛起春水涟漪般的盈盈笑意。

刚睡醒的嗓音有些沉沉地发哑,连声调也懒洋洋的:你去哪儿了?

闻衡快步走过来在床边坐下,就着他伸出的一只手,将薛青澜从床榻上拉起来,任由他没骨头一样歪倒在自己怀中:这么不巧,我刚出去催了催晚饭,一眼没看到,你就醒了。这回总算是睡好了?

薛青澜哼哼唧唧道:岂止是好,简直是好过头了,我浑身的骨头都要睡软了。

一觉睡十个时辰,骨头软算是轻的,头晕不晕?闻衡顺手拎过床边袍子给他披上,再不醒我就要往你被窝里泼凉水了,这么睡下去人都要睡傻了,下床醒醒盹,晚饭马上就好。

从京城到明州再到湛川城,路途何止千里,薛青澜昼夜奔波,跑死了一匹马,却没有说过一个累字;然而这位千里独行的壮士现下落在闻衡手里,就像一只被养得飞不远的金丝雀,连从床边到门口这几步都是趴在闻衡身上蹭过去的。待出了房门,薛青澜才终于想起脸面这回事,不肯叫旁人看去他与闻衡的亲昵情状,一拂衣摆,当风而立,施施然又是一身拒人千里之外的孤峻气势,把刚进院子的范扬唬得不敢大声,小心地上前见礼:薛公子好。

薛青澜不露痕迹地瞟了一眼低头忍笑的闻衡,颔首淡淡地道:范先生好。

闻衡向前一步,和蔼地道:范扬听说你回来了,特意要过来一起吃饭,想必是上次一起喝酒,领教了你的好酒量,所以这回还想与你一醉方休。

话音未落,杀气顿生,两人齐齐向他怒目而视。

范扬纯粹是被闻衡在京城客栈那番话吓的,一听说薛青澜来了,就着急忙慌地跑来,生怕一个错眼不见,他们家公子就要为爱走天涯。薛青澜则是被他戳中了醉猫扑蝴蝶的旧事,恼羞成怒,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闻衡恍若不觉,抱臂微笑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范扬被他目光扫到,陡然一激灵,连忙扯出一个勉强的干笑,圆场道:正是,当日金卮羽觞楼中有幸见识薛公子海量,在下好生钦佩。

薛青澜咬着后槽牙,忍辱负重地道:岂敢,范先生谬赞。

闻衡满意地在两人肩上各自一拍,赞许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样才好。今晚就当是为青澜接风洗尘,酒逢知己千杯少,你们两个如此投契,正该多喝几杯。

范扬:

趁着范扬满脸恍惚地往前走时,薛青澜扯着闻衡落后一步,低声道:衡哥,我哪里得罪过范总镖头么?

闻衡转头看向他,讶然笑道:怎么这么问?

薛青澜悄声道:你撺掇我们喝酒,不是想借机缓和我与他的关系么?难道是范总镖头觉得我是魔宗出身,不该与你往来?

闻衡望着他凝重的侧脸,一肚子坏水陡然软成了一团棉絮,他默然良久,方轻声道:睡了这么久,竟然没睡糊涂。他屈指在薛青澜额头上一敲:不过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万一我是故意捉弄你呢?

薛青澜茫然地看着他:啊?

极幽微曲折的人心算计他都能即时领悟,偏偏闻衡这一问,却叫他露出了犹如孩童般懵懂纯稚的眼神,显然是打心底里把闻衡当成了最信任依赖的人,从未设想过闻衡会做出任何不利于他的事,甚至连玩笑一般的防备都没有。

怕了你了,祖宗,都怪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闻衡捏着薛青澜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另一边,不让他再盯着自己,遭不住地咬牙笑道,就因为你这句话,我今晚少不得要陪你们两个同醉一场。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在写

第84章狭路

因夏季天热,至晚暑气方消,晚饭就摆在庭院中海棠树下。初升新月挂在檐角,深蓝天幕上碎星如河,光是凝目望去便令人感到清凉。院中挂着各种辟蚊虫的药囊,夜风送来淡淡的草药香,就着井水湃过的鲜果,连燥热的酒意也能尽数平复。

除了薛青澜被闻衡按着认真吃了不少东西,另外两人都是慢慢饮酒,菜动得少。他们三个早已不是第一次同桌吃饭,彼此熟悉,又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都怕在对方面前掉份儿,因此这顿饭吃得异常和睦。

湛川城虽然不像金卮羽觞楼一样有那么多风雅的名酒,本地十年陈的琼苏也足够甘醇醉人。薛青澜饮了半壶便觉微醺,闻衡酒量却出人意料的好,一壶见底面不改色,双眼依旧清明有神。

范扬喝高了有点上头,一手持杯,一手拉着闻衡絮叨:我本不该越俎代庖,但公子身边只我一个王府旧人,有些话我不催促,恐怕就没人惦记了。公子如今练得一身绝世神功,又成了纯钧派的长老,苦日子总算熬到了头,该多想想终身大事,早些定下来,延续香火,也好让王爷王妃心安。

薛青澜面无表情地饮了口酒,恍若未闻,闻衡含笑睨了他一眼,转过头对范扬道:你个没开窍的倒是先操心上我了。咱们范总镖头也是个堂堂七尺,顶天立地的好男儿,也知冷知热会体贴人,怎么从不见有媒人上镖局来说亲?

范扬生呛了一口酒,忙摆手道:公子快别取笑我了。我这种粗人,干的又是打打杀杀的营生,哪个姑娘想不开给自己找罪受、非要嫁给我?还是打光棍方便些。

gu903();闻衡恨铁不成钢,指着他教训道:都已经做了几年的总镖头了,还张口就是吃苦受罪,难怪没人肯要你。就你这点道行,也好意思来催我?你跟薛护法打听打听,当年在越影山上时,是不是几个栗子就把他勾得从此再也放不下我,一直死心塌地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