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春风度剑 苍梧宾白 2568 字 2023-09-22

数日后,岩州城外。

岩州是九曲、穆州、拓州三地交界之处,虽是关口要道,但由于夹在三大势力中间,并没有什么成气候的武林门派,往来的尽是些江湖游侠,什么人都有,不过倒也方便了那些不愿暴露身份的武林人士,只要换上寻常衣衫,不与人动手,就能悄无声息地融入岩州城,谁也不会发觉。

一行人从树林中打马穿行,奔向郊野,疾驰了差不多一顿饭的工夫,便见前方绿荫之中掩映着一座庄院,门前设着沟渠吊桥,两名灰衣男子在尽头守卫,门匾上题了四个大字,书的是风蘋山庄。

众人在吊桥前勒马驻足,其中一名灰衣人走上前去,隔岸询问来者何人,两方虽相去甚远,可声音清清楚楚地传来,如在耳边说话,显然内功极是不凡。端坐在马背上的领头人便朗声回道:我等自司幽山来此,奉家主之命,特来拜会护法。

那两名守卫交头私语了几句,远远地打了个手势,便有人从山庄内拨动机关,放下吊桥,容他们纵马通过。

马队当中有人小声嘀咕道:好大的阵仗,又不是垂星宗自家地界,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么?

纷杂的马蹄声中,身旁同伴小声答道:虽不是门派重地,可也是个极为要紧的联络之地你没见方才他一招手,林子里下去多少埋伏的弓箭手?

那人还真没留心,听他如此说,忙趁过桥时回头看了一眼,这回才注意到周遭浓密枝叶间星星点点,如河面泛起粼粼碎光,正是日光照在箭头上,折射出刺眼锋芒。

过了吊桥,众人皆下马步行入内。走过花木葳蕤,清溪环绕的庭院,来到正堂,那灰衣侍从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平平地道:贵客稍候,我家主人即刻便至。

为首者向他拱了拱手,客气地道声有劳,带着手下分头落座。不一会儿有仆人端茶上来,那人却只是端端正正地坐着,并不伸手去碰茶碗。

又过片刻,一道淡青身影自后堂转出,脚步声轻得几近于无,是个散着长发、苍白俊秀的年轻男人,面上还带着些许倦容。他看起来比在场所有人都年轻,分明是个一摧即折、弱不禁风的小白脸,那领头人态度却异常谨慎,甚至隐隐有些畏惧,见他到来,忙起身见礼道:见过薛护法。

薛青澜摆手示意他坐下说话,自己走到主位前落座,漫不经心地问:你是?

在下李直,那人恭谨答道,是褚家剑派弟子。

哦,薛青澜道,为什么不姓褚?

李直:

这是他生平最恨的问题,但薛青澜的面子不能不给。正当李直在腹内搜刮词句,思考该如何委婉而不失体面地解释此事时,薛青澜却仿佛是略过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继续问道:你来做什么?

李直微微哽了一下,这才道:敝派家主与贵宗宗主曾有过约定,日前听说护法一举功成,故冒昧来见,还待与护法共商大计。

薛青澜嗤地冷笑出声,端着茶杯道:亏心事都已经做下了,怎么还遮遮掩掩地不敢明说?闻衡已被我捉来了,眼下正关在山庄地牢里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么?

李直讪讪赔笑道:护法慧眼如炬,正是如此。既然闻衡已束手就擒,还请护法将此人交给在下,在下这就回去向家主复命。

薛青澜支着头,似乎是倦意未消,懒洋洋地道:褚家剑派好大的架子,手都伸到我面前来了。

明明是闲聊一般的语气,李直心中却咯噔一下,背后汗毛乍起,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惹着这位祖宗了。

褚松正要是真的老糊涂了,就趁早回去养老,少在这搅弄风雨,也不怕浪大颠坏了骨头。薛青澜不无刻薄地讥嘲道,闻衡如今是什么身份,多少人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你上下嘴唇一碰就想把人从我这带走,是觉得我特别好骗,还是贵派根本就不把垂星宗放在眼里?

李直遍身冷汗,忙起身请罪道:护法息怒,是在下失言,本派对垂星宗一向敬重,绝无欺瞒之意!

薛青澜也不说话,只高高地坐在主座上,漠然地垂眼注视着他。

李直弓着背,只觉得他的视线如有千钧之重,要将自己整个压进尘土中去。大堂空旷,其他人都坐着,唯有他像个丑角一般站在正中,唯唯诺诺地做着卑下之状,这场面带给他的屈辱,几乎快要赶上当年在越影山时,他三番两次地败于闻衡手下、最后被纯钧派扫地出门之耻。

可那又怎么样?时过境迁,他如今凭着自己的本事成了褚松正的心腹,而闻衡却沦为阶下囚,哪怕被薛青澜攥在手里,最终不还是要任凭垂星宗和褚家剑派摆布,死在他的精心筹谋下?

李直眼里闪过刻毒的恨意,连在薛青澜面前低头的耻辱都被冲淡了些许。说起来薛青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对着他时无论神态语气还是举手投足,无不透出一股孤冷傲慢但薛青澜总归有傲慢的底气,闻衡那一穷二白还故作孤高的样子却实在令人厌恶。

护法想必也知道,《北斗浣骨神功》早已失传,并不在闻衡手中,我们不过想借刀杀人,才故意在外面散布些谣言传闻。李直定了定神,重整思绪,对薛青澜道:在下明白护法的顾虑,敝派也信得过护法为人,既然护法执意不肯交人,闻衡就暂且留在贵庄,本月十五,敝派将在蘅芜山召开试刀大会,届时请护法带着闻衡亲往赴会,事成之后,本派自会向垂星宗兑现承诺。

薛青澜这回像是勉强满意了,凉凉地道:好。好一个试刀大会,褚家要唱一台大戏,我自当过去捧场。

李直这才小幅度地挺直了腰,想了想又道:在下还有个不情之请。

薛青澜不耐烦道:讲。

这他期期艾艾地道,在下与闻衡曾有过一面之缘,想进地牢看他一眼,还望护法允准。

你认得他?薛青澜喜怒难辨地睨了他一眼,讥诮道:还是怕我诓你,想亲眼到地牢确认闻衡是不是真的被我抓来了?

李直忙道不敢,但没有进一步解释,显然是默认了薛青澜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