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当初那史家小娘子罗扇轻摇穿花拂柳从他读书的州府学堂前经过,恰巧帕子遗落被明殊捡了起来,明殊好心喊住她的丫鬟将帕子还与她。史小娘子罗扇下露出一张娇柔清淡的脸蛋,接过帕子感慨了两句诗文:“丰稔年华无盗贼,太平时世不拾遗。”
一位生的清雅高华女子偏偏还能出口成诗,对子还联的平仄相得,是个读书人都要惊诧万分,对她刮目相看,明殊惊诧之余少不得跟她多聊了两句。
这一聊便陷了进去,对方熟读诗文,通晓不少典故,明殊出生乡野,日常接触的女子不是明夫人那般锱铢必较的乡绅主妇就是害羞扭捏的乡下村姑,哪里见识过这般清丽脱俗的才女?
他们诗文相和,一应一酬,明殊初出茅庐的少年心里,这史家小娘子从此就成了一道遥不可及高不可攀的白月光。
他想娶她。
可有好几次暗示,史小娘子都做不懂,明殊待她素来言听计从,不但不怀疑,反而觉得是自己唐突佳人,想等高中进士再去史家提亲。与此同时他也知道李家公子在纠缠史小娘子,他心中深恨自己家里无权无势,也是在这时候隐约升起了对权势的渴望。
谁知道一夕之间,史家入狱,史小娘子也与史家女眷一起进了教坊司。他急忙奔去码头,却只见到被押解进京船上一船女眷哀切的哭声,他怅然立在冰冷青河里,遥遥望着那无期再见的人。他当时心里反复想的只有一件事:要有权势,掌握了权势才能保护她。
他拼着一条命读书,其实他可稳做进士,偏偏他想在殿试上一鸣惊人做状元。那段时间母亲总是欲言又止,可看见他读书又欢喜不已,将炖好的鸡汤端过来,一声不吭。
他在温书的瞬息曾经想过,做了状元,是不是就可以救她了?
等三年后的殿试,明殊过五关斩六将果然得了状元,第二日官家招了他去笑吟吟问他:“明状元可有婚配?”
他那一瞬间迟疑了一瞬。
不过是一瞬,许多事情从明殊脑海里浮光掠影一般闪现过去:
乡间干旱,族人欺负他们孤儿寡母,便死活撅了明家的田垄,将本流在明家田地里的溪水改流,明夫人命令家里的长工杠一副棺材,直冲到对方家里撒泼打滚才将那溪水改流,没得耽误了夏收;
史家小娘子被送走时他锥心的痛苦;
他中举之后携田地前来投靠的乡人满目笑容,素来看不起他们母子的里正恭恭敬敬的态度;
……
模模糊糊,似乎是他经历的一桩桩苦痛,又似乎只有那么须臾。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殿上回荡:“回官家,臣尚未婚配。”
之后的顺理成章,官家赐他与郡主吉日完婚。明家迅速搬了家,进了京城,从前乡间苦痛的一切似乎都被明殊抛之脑后。
风华正茂的状元郎与受尽宠爱的金枝玉叶,是汴京城里一桩经久不散的佳话。
明殊有几年都对郡主甚为满意:出身高贵,生得也不赖,深得太皇太后宠爱,在官家那里颇有薄面,嫁妆丰厚,嫁过来生儿育女,虽然与明家老安人有些不对付,但郡主大面上也颇为会做人,敷衍的极好。
可日子久了,天长日久便也积累了几份不满。
不识民间疾苦,不通庶务也就罢了,居然还屡次在下人面前驳回他,让他面子全无。他本就出身底层,对此颇为敏感,谁想郡主居然一点都不留他的情面,他似乎有一段时间都感觉到下人们在窃窃私语议论嘲笑他;
夫妻之道上更是霸道不已,他只不过看了书房里伺候的小丫鬟几眼,第二天就得知那小丫鬟已经被发卖,明殊不明白:为何初成婚时郡主尚且大度的想为他纳妾,可到如今却不成了?他将这一切简单的归因为郡主“虚伪!”“善于伪装”;
上面更有一尊大神,郡主吃多了吃少了,那位宫里的大佛每月初一便要在下朝后托付官家叫他去慈宁宫问个究竟“明殊暂留步”,他初始喜欢那种众臣子中被点名的荣耀,可日子久了,便觉得晦气,觉得太皇太后此举是时刻提醒他不过是随着女子裙带攀附而上……;
凡此种种,他终于有些厌倦了。年少时喜欢的那个人在他梦里一次次出现,她笑起来的样子,她作诗吟对的样子,她在花树下害羞的样子,一幕幕,一刻刻,在他心里越发清晰。
明殊就偷着在书房里作诗做词,一首首,一句句,偷藏着他不为妻子知道的秘密。
似乎命运终于听到了他的渴求。有一日下衙,鬼使神差一般,他随着下属去教坊司鬼混,一片歌红酒绿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史……史娘子?……”他走近,迟疑问出那个魂牵梦萦的名字?
对方并无惊喜,相反畏畏缩缩,惊慌失措只说:“你寻错人了”,便起身逃一般的落荒而逃。
原来她已经改了名姓,由史改为石,想必是怕污了祖先。可寻错人?他不信。每天去那教坊司等她。
时日久了,她终于有些松动,有一天哀哀切切说话了:“你莫要再来,你我已经是陌路,你就当我死了吧。”
见她哭得伤心,明殊焉能置之不理,每日哄她劝她,总算讨得了她欢心,将她赎了身又安置在汴京的僻静巷落。
孤男寡女,时日久了,自然也就纠缠到了一起,让明殊自己吃惊的是,他心里对妻子居然没有一丝愧疚,相反,他就这样沉迷于背着妻子和她鬼混。
如今听来,母亲居然说史梦云居然在见他之后又见过李公子。自己的母亲自己了解,她可能会滚在地上耍泼不让石姨娘进门,可能会揪着石姨娘的头发在地上拖行将她扔出去,却不会在这桩他都差点忘记的陈年往事上撒谎。
那么此事是真的?他瞳孔陡然收缩,眼中不复从前的含情脉脉,转而冷峻酷烈:“你当真见他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和家里人去吃了蒸汽海鲜。
不过因为胆小,每次都会设定“贝壳虾类如果会像鸡鸭猪一样大叫”这样的设定,所以每次都很害怕。
第34章
石姨娘怎容得外人来坏她计划?
她当下举起帕子佯装拭泪,好遮挡住自己心虚的面容:“大人莫不是厌弃了我?要想法子逐走我?”
可她掉了几滴眼泪,见明殊并不如往日一样心疼她赶紧上来哄,就有些慌张,忙转变策略,轻轻擦去眼泪:“老夫人金口玉言,便是亲口要我去死,我也只能慨然赴死,哪里有别的二话?”
这却是暗暗指责明老夫人要将她逼上绝路所以故作陷害,明殊皱皱眉头,颇为不喜,他固然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明老安人青年守寡,一人将他们三兄弟拉扯大颇为不易,他素日对娘亲也极为尊重,不能容许石姨娘如此污蔑她:“住嘴!老夫人如何也是你议论得了的吗?!”
石姨娘暗暗心惊,知道自己碰上了铁板,膝行至老夫人跟前,凄然一笑:“年岁久远,我除了记得一个人,哪里记得其余的人与事?我不敢说我当日没跟李公子见过面。毕竟我当年寄人篱下,寄住在李家,又与李家姑娘交好,李知府是我爹上峰,李公子又……”
她咬咬嘴唇,一脸的为难,似乎又回到当日那难堪的境地:“我义正言辞说过两次,对方却始终纠缠于我不依不饶,我只好虚与委蛇,十句里面回上一句,倘若老夫人说的是我回那一句话时与李公子见过,我自当无二话。”
明殊神色稍霁,他记得当初石姨娘与他哭诉过被李知府家公子苦苦相逼又不得不应付的为难,倘若是这般,那真是冤枉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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