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唐昭想到萧翼,便摇头:你让他去送死吗?!
北地的风雪比京中要大上许多,冬至过后正冷的时节,漫天的鹅毛大雪几乎能将人埋了。
这样的时节本不适合行军打仗的,且不提行军难度急剧增加,就是行军路上的损耗也不是谁都能承担得起的不止是粮草的损耗,也不止是军械的损耗,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人命的消耗。天知道这样的天气里行军,能冻死多少人。
然而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天气了,却有一队兵马在荒野疾行而过。奔驰的马背上坐着的是穿着厚实的胡人,可即便他们裹得严实,没被裹住的眼睛上,睫毛也早已经凝了冰。
队伍一路疾行,有马儿跑着跑着忽然倒地,也有人颠着颠着忽然就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前者是马失前蹄,后者可能是骑士冻毙,但不论如何这支队伍都没有停下。如果有骑士及时爬起来,就会被后面的同伴拉扯上马背,如果没有,队伍便会自他们身边疾驰而过。
没有人出声,也没有人回头,他们忙着赶赴目的,仿佛眼前这一幕早已是司空见惯
后方百十里外,铭城的将军府中,却是一派安宁模样如果忽略空气中还未曾散尽的些许血腥气,那么文士坐在庭院前煮酒赏雪,也确实算得上安宁,甚至是风雅了。
庭前雪未停,寒风中一盏温酒入喉,暖了心肺。
有人脚步匆匆而来,行到庭前却见文士坐在外面。来人顿时皱起了眉头,连之前想说的话都忘了,脱口便担忧道:主上怎么在这里?这般的天气,该在屋中避寒才是!
文士打扮的正是闹得北地不得安宁的延平帝,他与明达兄妹虽是同辈,但他那一支却是长子长孙,因此比明达他们要年长许多。如今的延平帝已近天命之年,远看文士翩翩,近看却能瞧见他眼角脸颊全是细纹,看上去甚至比同龄人更苍老几分。
延平帝闻言也未生气,甚至好脾气的笑了笑道:我就在外面坐一会儿,不妨事的。我可不是京中那小皇帝,连这点风寒也扛不住。
然而来人却不买账,依旧一脸不赞同道:现今正是紧要时候,主上别任性!
延平帝身体也算不得好,早年武兴帝兵变时,他为逃出宫在大冬天里泡了冰水,自那之后便坏了身体根基。这些年虽然一直将养着,身体看着好了许多,可到底不能恢复如前了。更何况三十年余年过去,他也成了老头子,再不是当初少时模样。
被人再三劝阻,延平帝最后还是无奈的选择了回房,临走前顺手拎走了煮得微烫的酒水。饮一口下肚,仍旧感觉一股暖流直入肺腑。
等回到温暖的室内,延平帝抖落了身上沾染的些许雪花,这才转过身问来人道:好了,现在说正事吧,你那边如何了?
来人比延平帝年轻些,不过也是中年模样了,一身干练的武人打扮:主上,这
见对方支吾犹豫的模样,延平帝却是连眉头都没动一下,便了然道:碰壁了吧?说完不等来人回话,便又道:我早说过,如今我这名号可不怎么好用了。
对方默然片刻,又咬牙道:一群乱臣贼子!
意外的,延平帝的心态反而很平稳。他摆摆手,拎着酒壶坐去案前,又摆出两只酒杯来分别倒了酒,将其中一杯递给了属下:时过境迁,本就不是我的臣子,你还能指望他们见着我纳头便拜?若真如此,我大梁的边境只怕早就守不住了。
这话倒也没错,可来人接过酒杯之后依旧皱眉,似有些后悔道:那之前,咱们是不是就不该这么着急打出旗号?自从旗号打出之后,各城守备似乎都更严了,咱们的人都难靠近城门。
延平帝会走到如今,自然不是他一个人,事实上就算当初被人夺去了皇位,他的身边也始终聚集着一批势力。他们曾经是大梁的文臣武将,曾经是朝堂上最忠心的股肱,如今他们和他们的子孙也依旧围绕在延平帝身边,推动着他一步步走到今日。
打出旗号是众人商议的结果,本是算计着京中皇帝驾崩新君又年幼,趁着局势不稳军心不稳再添一把火。可结果却不尽如人意,甚至还起了些反效果。
延平帝对此倒是没什么想法,举起自己那杯酒饮了下去:打出旗号也是早晚的事,晚不如早。说完对上对方疑惑的视线,便又解释了一句:要夺回皇位,总要名正言顺的。
其实与胡人勾连在一起,对于延平帝的声望是极大的妨碍他远离皇权三十余年,口舌也被夺位的仇人掌握了三十余年,原本就被贬低名声不好。如今又与外族勾结,在年轻一辈中,他的名声更是差了极点。也是因此,北地各城不仅没有对他纳头便拜,反而颇多防备鄙夷。
这些在延平帝决定走这条路时,就已经想到了,也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他能借胡人的势,却不可能真等到兵临京城才打出自己的旗号,到那时局面才是真正的难看。
他堂堂帝王,怎能被人当做胡人的傀儡?!
眼见着延平帝神色淡淡,原本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人倒也冷静了下来。他一口饮尽了杯中已经变得温热的酒水,又抬头看向自家主上:那今日突袭山阳一事
延平帝神色愈发淡漠起来:占得一城是一城,更何况那些胡人,咱们也不必怜惜。
这话说得冷酷,若不期然间抬头,还能瞧见延平帝眸底的冷光。那是真真切切的冷酷,可不见之前的好脾气,若是让胡人听见瞧见了,只怕都不敢再认他这个盟友。
可惜这里并没有胡人,对面的下属也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两人又就局势说了两句,便听来人感叹道:咱们也算打了个措手不及。北军少了定国公坐镇,一直群龙无首,也挡不住咱们的攻势。照这趋势下去,打去京城也不是难事。
延平帝却摇头道:哪有这么容易,京城很快就会派人来的。
可京中皇帝不是刚死?继位的小儿才十来岁吧,朝臣都应付不过来,哪里顾得上咱们?!他说完自觉有理,还又补了句:更何况京中也不是没有咱们的人。
延平帝听罢淡淡扫他一眼:你莫不是忘了,皇帝死了,朝中不还有个大长公主吗?!
说起明达,对于延平帝他们来说就很糟心了。这些年如果不是有明达一直帮扶着皇兄,朝局早不知乱成什么样了,延平帝他们也不至于舍近求远跑来与胡人合作。甚至到了今日,这人依旧是他们的拦路石,而且怎么刺杀都死不了。
过了片刻,延平帝捧着酒壶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微凉:就不知,这次被派来北地对付咱们的,又是什么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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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请命
明达最后也没有答应唐昭亲往北地的请求,因为她并不想赌,也赌不起。头一次,两人算是不欢而散,或者说是明达单方面抛下了唐昭。她回了宣室殿的灵堂,守在灵前的新帝见她回来,便迎了上去:阿娘去了哪里,怎么去了这般久?小孩儿眼圈儿还是红的,要说这满殿宗室大臣中,真正为先帝哭泣的人并不算多。明达算一个,小皇帝也算一个,只是情真意切的流了许久眼泪,到如今泪差不多流干了,人也从那种全然的伤心中解脱出来。再看四周,满室的陌生人,便不免生出几分惶然来。小皇帝偷偷拽着阿娘一片衣角,明达看见了,却只觉得心软。她刚想说些什么,便发现左右哭灵的人不少都竖起了耳朵,于是又闭上嘴将人拉走了。等到了清静的偏殿,明达想了想,还是将如今的局势与小皇帝说了。小皇帝年纪不大,但这段日子以来却是跟在先帝身边长了不少见识,很快就意识到了情况不妙。他小眉头紧蹙着:北地那边不可耽搁,但该派什么人过去呢?对于朝臣,小皇帝的了解显然还不够多。他如今北地北军,就是朝中各官署到底管辖些什么,他也只知道个大概而已。如此要在这满殿朝臣中选出能用之人,着实是为难他,他便只好将依赖求助的目光投向明达。明达在宣政殿以及回来的路上都有好好想过:北地如今局势难明,需要能征善战的主将,更需要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最好是宗室,然而回头看看京中这些宗室的嘴脸明达真是连想都懒得想,那就是一堆糊不上墙的烂泥。虽然宗室式微,可以让皇权更加稳固,但式微成这样的,真要用时却也是足够让人头疼了。小皇帝闻言认真想了想,说道:显国公、靖平侯,都是武将传家。明达摇头:老显国公年过七旬,已经不好上战场了,世子却从了文没去过军营。至于靖平侯,他曾与定国公有旧怨,这时候去北军恐怕不合适。母子俩商议一阵也不得其解,这人选之事着实令人头疼,偏又不好耽搁。说了一阵,小皇帝抬头便见明达眼下已是一片青黑,饶是强撑着眉眼间也能瞧见几分疲色。他心下顿时担忧,便劝道:阿娘当保重身体,北地之事也不是一日可决断的。这事明日再议,今日你便先回府去好好休息一夜吧。宫中的朝华宫还空着,明达要过去住会更近些,可小皇帝担心明达住在宫中就得事事操心。他有些怕了,虽然明达在身边他会安心,可他更怕明达会被这些事累垮了身体。话音刚落,也没等明达回应,小皇帝抬头正见着唐昭过来,于是又冲她招手道:姑父且过来,阿娘累了,你先带她回府去休息吧。唐昭闻言立时走了过来,看着明达喊了一声:殿下。明达抿着唇,须臾后叹口气:走吧,回府去。自登上回府的马车,明达便闭上眼假寐,也不似平常总赖在唐昭身上。换做旁人见了,只怕都得以为两人生了嫌隙,但其实明达只是在逃避而已。经过一番思考几番商议,明达渐渐发现唐昭或许真的是被派往北地最好的人选无论她现在身份如何,她曾经都是定国公世子,天然便对北军比旁人多几分亲近了解。到时候若能再借定国公两分名头,融入北军统帅北军不是难事。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满殿朝臣之中,如今明达能够信任的也只有唐昭而已,便丞相等股肱也难免有着各自的私心。理智来说,明达该答应唐昭请求的,可情感上她却无论如何也无法放手。为难之际也只好选择逃避,不去看唐昭,也不去想她到底有多合适。以唐昭对明达的了解,又怎会不懂她的纠结?不过她也不会多劝,因为她很明白,江山社稷之重已经刻进了明达的骨子里,她早晚都会答应的。马车里,两人都不开口,是难得的静谧。外间马蹄踏踏,踩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传来清脆又沉重的马蹄声。走着走着,马蹄声忽然就顿住了,马车也微微一晃停了下来。明达刚睁开眼,就听外间传来车夫的声音:殿下,外面有人拦车求见。明达闻言眉头蹙了蹙,她此刻正烦恼,并不想见什么人。可拒绝的话到嘴边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还是咽了回去,最后令人打开了车门。车门一开,挡在马车外的人便露出了脸是宋三郎。只见宋洋今日穿着一身白衣,家孝伴着国孝,他如今算是重孝加身。见着明达露面,宋洋便一撩前摆直接跪在了雪地里,张口便喊道:殿下,长嫂这称呼一出就很尴尬了,因为驸马还在马车里。哪怕唐昭其实就是宋庭本人,可她和明达之间的气氛还是肉眼可见的尴尬了一下。旋即明达便蹙眉道:有什么事便直说,莫要胡言乱语。宋洋微微抬眸往马车上瞥了一眼,面上却是一脸的义正言辞:殿下,臣是来向殿下请命的!家父遭小人暗算,命丧北地,臣请往北地为父报仇!话语掷地有声,语气也是诚恳愤慨,若不知情的人见了,只怕都要为宋洋这份慷慨激昂而动容。可明达没有,唐昭也没有,因为两人都知道宋洋的底细他有很大嫌疑,早就投靠延平帝了,这时候让他去北地,是去领了北军一起投靠延平帝吗?说实话,因为接二连三的事故,在宋洋露面之前,唐昭和明达几乎将他忘了。可现在人出现在了面前,两人却都不由生出了疑心,怀疑那份泄露的布防图,就是出自宋洋之手。只这事也是五五开,毕竟定国公常年驻守边疆,回来京城的时候并不多。不过无论如何,宋洋的请命已使他的野心昭然若揭了。明达和唐昭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都有些冷。宋洋在注视下低着头,却能感觉到两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略微有些灼人。然后他就听明达的声音传来:北地之事兹事体大,你又无领兵经验,也无惊艳才华,本宫如何能放心?这话说得相当直白且打脸了,宋洋闻言顿时捏紧了拳头,有种被羞辱的愤恨。可今日他来都来了,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跪在街边相求,没个如愿的结局又如何肯甘心?!宋洋的脊背挺得更直了,他大言不惭道:还请殿下信我一次。当初长兄既殁,父亲也曾好好培养过我,我于行军打仗之事也非一窍不通。说完他便开始细数北地形势,又道该如何应对,听上去很是头头是道,却不过是纸上谈兵定国公从来没对这心思不正的儿子上过心,宋洋所谓的教导,也不过是定国公对儿子们随口的指点,他在其中一点也不特殊。而且宋洋出仕后,定国公甚至没让他入武职,而是做了个文官。世道渐平,文官的地位其实已经渐渐赶超了武将,但定国公此举却不是为宋洋谋前程。毕竟定国公是武勋出身,至今也还掌着兵权,这种时候让儿子弃武从文显然就是将之排除在了继承人之外。外人看出些端倪,宋洋自己更是看得明白,不甘之余也愈发怨愤起来。当然,这些私底下的事宋洋可不打算拿出来说。左右定国公人都没了,宋洋索性也就厚着脸皮,将自己说得无比重要,想要借大长公主不解兵事糊弄她。明达确实不通兵事,但这不代表她就好糊弄了,转而将目光投向了身旁的唐昭和宋洋这水货不同,宋庭可是正正经经的国公府继承人,是定国公亲手培养出来的。哪怕她死时还年轻,没能亲自去北军历练一遭,可京中四营她也是待过的。唐昭听着宋洋那些自以为高明的言论,心中只觉哭笑不得,感觉到目光便示意明达放心。她轻咳一声打断了宋洋的话,直接问道:我与殿下不听虚言,且问你,胡人骑兵的弱点是什么?宋洋的夸夸其谈顿时一滞:这骑兵不擅攻城。唐昭点点头,姑且认同这话,又问道:那我再问你。若你有一万兵马守城,遭遇胡人三万骑兵围城便以樟城为例吧,这城你要如何守?樟城是哪里,宋洋都不清楚,就更别提回答这问题了,一时支吾着说不出话来。明达见了仿佛十分败兴的模样,摆摆手道:罢了,回家守孝去吧。免得去了北地白白送了性命,定国公知道也会不安心的。轻飘飘说完这番话,明达便令车夫关上车门,重新驾车绕开宋洋。这一问一答间,宋洋一直都还跪在地上,直到看着那马车远离视线,这才咬牙切齿的愤愤爬了起来。有小厮这时候才露面,跑来替宋洋整理打湿的衣摆和裤腿,却被宋洋一把推开了摔在雪地里,他暴躁又恼怒的喝了一声:滚!小厮怯怯爬了起来,却再不敢靠近宋洋,见他转身离开忙又跟上。只是主仆二人谁都没发现,暗地里有双眼睛,也一路跟着他们离开了。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1923:40:48~2020-07-2008:11: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gss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暮霭纷澄20瓶;谢谢有被笑到、绾绾小林子呀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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