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一场谈话还没结束,唐昭派去追踪延平帝的人便传回了书信。唐昭一看也不耽搁,与显国公告辞之后,便亲自带了三千兵马去追。
要说追踪到延平帝踪迹,还是要从樟城那一回约见说起。虽然当时延平帝并没有亲自露面,可唐昭却从蛛丝马迹中推测出他当时就在城中。只是那时的樟城陷落敌手,是延平帝的地盘,她自然什么也做不了。只得在回来后,使人去直接盯住了樟城。
万幸如今正值战时,樟城的百姓也并不会出城走动,守株待兔之下,竟真让唐昭派去的探子寻到了蛛丝马迹。而如今正是这些蛛丝马迹,彻底暴露了延平帝的行踪
一场大败,南下的胡人折损了十之七八,勃勃野心终于被现实打击得灰头土脸。余下的残兵再顾不得什么南下,转身北上就逃回了草原。至于延平帝这个盟友,如今没有半分用处,自然就被他们弃如敝履。如今还留在延平帝身边的,也只有投诚他的叛军了。
北边的胡人被坑了个惨,延平帝自然不会再回去,于是带着残兵一路向东逃去。
东边有海,也有延平帝给自己留下的后路。一旦他赶到港口乘船入海,那么无论追兵有多少,斥候探子又有多少,都再也追不到他。
留得青山的道理,这世上大概没有谁比延平帝更明白。
唐昭自然看出了他的目的,更不能让他如愿,再为将来埋下祸患。于是率领追兵紧赶慢赶,终于在抵达港口前将人截住了。
双方遭遇,分外眼红,二话不说就是一场厮杀。
这整场战事唐昭几乎都待在中军或者后军,明达担心的战场杀敌她一次也没经历,直到今日她的长剑也终于出鞘饮血。而后随着敌方的残兵一个个倒下,血染大地的同时,胜利的天平也再一次向着唐昭这一方倾斜。
终于,挡在面前的最后一个敌军也被砍倒,唐昭提着的长剑鲜血滴落。
没了众多军士遮挡,只隔着延平帝身前的寥寥护卫,唐昭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真容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或者也该说是老人了,须发都夹杂着零星的白。他原本生得俊朗,眉眼间与明达兄妹有三分相似,可皱纹密布在额头眼角,看上去竟比同龄人更显老迈。
延平帝这副苍老的模样让唐昭有些意外,但细想之后似乎又该是理所当然的。
他是帝王,却早早被人拉下了皇位,颠沛流离半生,大抵没有一刻不在为了复仇与夺回皇位筹谋。吃了足够的苦,也耗费了太多的心神,如此又怎能与养尊处优相比?
双方静静的对峙片刻,延平帝没说话,唐昭也没说话。倒是延平帝身旁的护卫,看着唐昭的目光几乎冒火,也主动开口质问道:唐昭,你缘何背叛主上?!
唐昭的目光这才移向那护卫,熟悉的面容,正是当初在樟城冒充延平帝来见她的那人。只是与当初的热情不同,如今对方看她的目光中尽是愤恨,唐昭却在这愤恨的目光中一脸坦然:从来没有效忠,又哪来的背叛,不过是一场逢场作戏罢了。
护卫听到这话一怔,紧接着更加愤怒了:旁人背叛主上也就罢了,可是身为主上亲子,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
此言一出,不少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唐昭身上,惊疑不定。
唐昭自然察觉到了,却是轻嗤一声:你这话空口白牙,当真以为我能信?之前假装相信,也不过是为了请君入瓮,骗你们的罢了。
军士们惊诧躁动的情绪被安抚了下去,唐昭不再看气得七窍生烟的护卫,将目光再次投向了延平帝她嘴上说得笃定,当初将信给显国公看时也坦荡,其实心中对唐昭的身世却没有十足的把握。她总觉得唐昭的身世有些似是而非,但无论如何都与延平帝脱不开干系。
延平帝到底没有逃掉,就连他留在海边的后手也被唐昭一网打尽。再三确认他的身份没问题,自己没有抓错人后,唐昭提着的心这才算是放下了。
很奇怪的,延平帝自从被抓之后就一言不发。既没有揭破唐昭的身世,更没有试图让唐昭放他离开,平静得让人感觉他像是得到了解脱一般。
唐昭没有试图去理解延平帝的心境,因着两人间或许存在的关系,延平帝或许知道的秘密,唐昭对他甚至起过杀心。
可再三犹豫,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就将人交给了显国公。
显国公既惊喜又为难,他到底是太|祖时期的老人,算算到如今已是经历过五朝帝王。延平帝是太|祖传下的正统,也曾是他效忠的对象,可如今他依旧在朝中做着他的高官显爵,昔日的君主却沦为了他手中的阶下之囚这感觉略复杂,也让人不知该如何对待。
好在这是显国公该头疼的事,唐昭便不多操心了。她做完自己该做的事,将人交给显国公后只觉浑身一轻,随即便惦念起回京之事来。
从大雪纷飞的冬日,到如今天气和暖的夏初,她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
便如明达在某个放松的雨夜忽然思念翻涌,闲下来的唐昭摸着胸口悬挂的玉符,也不免思念起千里之外的爱人与明达有着十年分别的经历不同,在唐昭的意识里,除了这一次她并没有真正与明达有过长久的分离。便是当初离京逃避,也很快就被对方追上了。
没有过的分离,没有过的相思,都在这半年间体会了个遍。唐昭也并没有自己以为的潇洒,事实上从分别后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少有一日不想念明达的。
好在这分离,这思念,很快就要结束了。
就在延平帝被抓住后的第二天,京中的圣旨便送到了,其中自然诸多褒奖,尤其对北军将士的封赏也都下来了。除此之外便是宣召显国公与唐昭回京,两人的功劳回京再论。
显国公没有犹豫,接旨后便下令回京。他如今这把年纪,世子又早早弃武从文,并不贪图北军的兵权,因此只将北军做好安顿,就干脆放心的带着唐昭等人踏上了返京的归途延平帝当然也随行带着,只不过显国公犹豫再三,也没有用上囚车,而是用辆加固的马车将人运走了。
南下回京的路上,满目疮痍,但一路走来也还算平静。
偶然间唐昭骑马走在马车旁,正见着延平帝掀开车帘往外张望。她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入目的便是一座被战火摧毁的小城。
沉默片刻,唐昭终于主动开口向延平帝问道:你也曾为人君,却带领外族来攻打自己的国土,残害自己的百姓,心中就无愧吗?
延平帝一向也不与唐昭说话,这似乎是两人间古怪的默契。
此刻他闻言垂下眼眸,淡淡道:一将功成万骨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我总会为他们报仇的,他们的牺牲也并非无谓,如今胡人不是已经被打残了吗?
唐昭差点儿被他的话气笑了,实在不知对方哪儿来这么大的脸所谓牺牲,他有问过这些被牺牲者的意见吗?胡人被打残了,那难道不是北军的功劳吗?而且这般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做法,到底是谁给他的错觉,让他觉得自己没错的?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何况连脑回路都不同。
唐昭觉得自己刚才那话真是多余,于是挥挥马鞭驾马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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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归来
自收到那封捷报起,明达就在等唐昭回来。然而圣旨与人一去一回,等显国公与唐昭凯旋的消息再次送回京城时,已经快到盛夏了。
京城的天气愈发炎热,偶尔一场小雨后,骄阳总是会在天际多挂几日。
gu903();傍晚时分,明达从宫中回来,照例问门房道:驸马那边有消息送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