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屋里坐了几盏茶的功夫,林素儿出了门。
她沿着村里的大道一直往东走,一路途经七八户人家,终于看到了一座白墙青瓦的大宅子——
这是上丰村里长张进翠的家。
张家自祖辈开始便是这上丰村的里长,传到张山他爹这代,还颇有些超过先祖的势头。
如今张家的祖宅被张家俩兄弟重新修缮一番,已远远将村里其他人家甩在了身后。
张氏兄弟也因此更爱惜羽毛,张进翠虽是里长,待人却和气,处事也公道,是以,村里头若是有什么纷争,定会请他去主持公道。
林素儿站在宅子门口,还在犹豫间,就见里长家媳妇高婶子恰巧从屋里出来。
张高氏看到在门口徘徊的林素儿也有些诧异,可她一想到村里某些传言,心下就有些警惕起来。
“素儿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张高氏面上一点都不显露,带着殷切的笑意,“你可有段日子没来婶子家玩了,来来来,屋里坐。”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就揽着林素儿往屋里走,“今日婶子刚好做了艾草粑粑,你算是有口福了。”
林素儿还来不及说话,人就被她拉进了屋子。
屋里收拾得很是整齐,堂屋里的桌子板凳擦得锃亮,就是那青砖地板,似乎也能模糊露出人影来。
“来,尝尝你高婶子的手艺,还是热的呢,”张高氏客气地招呼着。
林素儿笑着接过艾草团子咬了一口,夸了句好吃,这才说明来意,“婶子,素儿今日过来是想向您打听个事。”
第17章以身相许
张高氏有些诧异,眼里的戒备就更深了,“你说,婶子知道的,肯定都告诉你。”
林素儿却是微微红了脸,似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似的,喃喃地也不知说了什么。
张高氏眼中的冷意更甚了,她忽然有些不想再与眼前的姑娘打太极,直截了当地道,“你就说吧,若是为难之事,就怕婶子也是有心无力。”
林素儿似乎并没有发觉她的异样,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下定决心般,终道,“是这样,我,我前些日子跟东子落水的事,婶子可还记得?”
张高氏的眉梢一挑,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来。
这是什么意思?
却听坐在她对面的林素儿已道,“我们姐弟俩差点死在了后山,是,是有人救了咱。”
张高氏点头,当时因为林素儿忽然不见了人,还是她娘王氏跑到她家来让她男人安排村人去找,甚至发动村人去那个池塘里捞人。
“那个,”林素儿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就是想问问婶子,可认识这样一个人,”她一边说着,一边比划着,“大概这么高,人,也生得俊……不是,我的意思是,这么些天,我家里事多,也就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人家。”
张高氏却是越听越轻松,她看着小姑娘那从脸颊飞到耳朵根的红晕,话中就不自觉带上了打趣,“怎的,这救命恩人你还不认识,只知道人家长得俊?!”
林素儿仿佛被对面这火辣辣的眼神给灼伤,头几乎要埋到胸口去了。
“好了好了,婶子不笑话你了,”张高氏看着她这模样,哪里还不明白,忙收了话,转而问道,“你仔细跟我说说,那人是长什么样子,大概多大年纪?”
林素儿凭着记忆又描述了一遍,最后补充道,“我看着好像是三十多岁吧,脸上留着胡子,但是,人很结实,”也不知想到什么,脸又红了。
“留着胡子?你确定不是咱们村里的人?那,口音呢,像不像镇上的,”张高氏模模糊糊有了个人选,继续问道。
“我听着他的话像是官话,就是咱们去镇上偶尔会听到的那种,”林素儿很肯定地道,“肯定不是咱们村里的,也不是镇上的。”
“是不是眉梢那有一道疤?”张高氏忽然问道,“穿的是青灰的袍子吧。”
林素儿连连点头。
有没有疤她压根就没有留意,但是,确实是穿着青灰的袍子。
“那应该就是住在后山的那个人了,”张高氏极肯定地道,“错不了,就是他。”
“那个人?”
林素儿有些茫然,她不明白高婶子的意思。
“就是那个人,”张高氏一拍大腿,“你再哭,后山的胡子鬼就要把你抓走吃掉的那个。”
林素儿知道她说的是谁了。
上丰村后山曾经有猛虎下山伤人,里长组织村民去打虎,无功而返不说,还伤了人,县城里的衙役也来过,俱是损兵折将。后来,还是里长的兄弟出主意说,去县城张榜,重金寻勇士为民除害。
不过半个月的时间,真有人揭了榜随后那只猛虎就被人打死拖进了村里。
那人却不要赏金,只求在村里住下来,里长自然欣然应允,提出给那勇士建房居住,却被那人婉拒了。
那人也是怪得很,哪里都不愿意住,偏偏挑了后山那,他自己动手建了个简单的木屋,自此,便在那住了下来。
平日里也不见他在村子里走动,只是偶尔听人说碰到过他拎着打死的猛兽去县城贩卖。
日子久了,村里也不知谁先传的,那人就成了仅次于后山的存在。
胡子鬼夜夜要吃狼崽子,若是心情不好了,小孩子也是要吃的。
这些话越传越厉害,哪怕里长出来辟谣,也没办法杜绝。
林素儿上辈子不敢去后山,极大程度上是怕这个吃人的胡子鬼,今日猛地知道救自己的竟然是他,一时间,竟有些愣住了。
“素儿,素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