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林素儿从床上爬起来,“你一口气说这么多,难道就不累嘛,”她有些好笑地撞了撞妹妹的胳膊,“没事的,我不怕。”
林果儿还是担忧地看着她。
“哎,东子,你这是做什么,”林素儿忽然惊呼一声,忙跳下床去抢东子手里的东西。
林果儿也赶紧凑了上去。
姐妹俩一左一右按住了东子,就把他要塞进嘴里的布抢了出来。
月白色的布料大概只有巴掌大,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撕扯下来的,边缘上还带着撕裂后的毛刺。
“这是什么?”林果儿抢下了东子手里的布料,对着窗户看了看,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哪里来的?”林素儿也朝那布料看过去,“这样的颜色,咱家可没有谁穿。”
月白色不耐脏,一般的乡户人家都不会用来做衣裳。
林果儿也弄不明白,她拉住正气咻咻的东子,“告诉三姐,这东西是不是你在外头捡的?”
东子不高兴地别过脸去,然后倒在被垛里不肯抬头了。
姐妹俩在屋里还未扯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堂屋里传来“哐当”一声巨响。
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拔腿就朝外跑去,林素儿出门前,还不忘将西厢房的门给带上了。
跑进堂屋,林素儿吓了一跳。
只见堂屋里那张平时用来吃饭的桌子已经被人掀倒在地,凳子也摔倒得到处都是。
二房三房的人都在堂屋里站着。
“大嫂,不是我这做弟妹的说你,你今天也太过分了,娘怎么说都是长辈,你怎的好这样大声跟娘说话啊,咱们林家可没有这样的媳妇,”张氏叉着腰不阴不阳地对着王氏道,“你就快些给咱娘认个错。”
一旁正扶着徐氏的小徐氏也道,“二嫂说的对,大嫂你今天过分了些,哪有这样对婆婆说话的,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咱家的媳妇不懂礼数。”
几个小辈躲在大人身后伸长着脖子看热闹,倒是没有人敢吭声。
头上仍带着汗的王氏却是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肯说。
“啊,老天爷啊,我老天拔地的一把屎一把尿将几个孩子养大,这都是作了什么孽啊,这是要我的命啊,老了还要被媳妇作贱……”
歪倒在小徐氏身上的徐氏忽然发难,开始她唱念做打俱佳的表演。
林素儿的眉心一跳,她转过头去,果然见他爹有些不安地就要上前去拉王氏。
“这是在做什么?”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众人回过头去,是林茂德,他身后还跟着林家老三林和福。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徐氏见林茂德进屋,声音就更大了,“这王家的规矩可真真是好,当面顶撞起婆母来,还有这白眼狼,我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他就任由着媳妇作贱老娘,也不怕天打雷劈啊!”
林茂德皱了皱眉,他很不喜欢徐氏这不要脸皮当着孙子孙女的面就哭天抢地,他轻咳一声,示意小徐氏将她扶起来。
“老大媳妇,你来说,这是怎么一回事,”林茂德看着徐氏被人扶着坐在凳子上了,这才开口问道,“你顶撞你娘了?”
话虽是对王氏说的,眼睛却瞪向林和安。
王氏擦了擦眼角,轻声道,“我刚刚跟着弟妹从地里回来就听到孩子她爹在跟娘争论,说是没有问过我们就把素儿的八字给了那陈婆子,我,我一时激动,就问了娘,娘就骂了起来——”
“我呸,我要不是为了素儿好,会去操这个闲心,回头还要被你们埋怨一番,没良心的东西,我还能害了她不成,”徐氏不等王氏说完,立马呛了起来。
林和安忙道,“爹,明明说了那屠家二小子是个打死媳妇的男人,我们都不答应了,娘又背着咱把八字给人家了,这不是要送素儿去死吗,我就问问娘,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让娘当面骂我,素儿她们都只是孩子。”
“大哥,你这话说的,”林和福走到林和安身边,一脸不赞同地道,“娘哪里会这样做,不过是关心素儿,一时不察被人唬了去了。”
“我,我,人家说我是克夫的命,”林素儿忽然怯生生开口问道,“爷,这什么克夫命,是不是以后都不能嫁了,那我,以后都在家陪着爹娘是不是,就跟咱村里那个廖老姑一样。”
屋子里顿然安静下来。
廖老姑今年已经三十出头,一直没能说个婆家,如今在娘家住着,天天被她嫂子指桑骂槐地骂着,村里的人也对廖家指指点点。
徐氏半眯着眼,好像是已经睡着了。
张氏小徐氏俱是关切地围着徐氏,仿佛生怕她有个好歹。
“呸,我二姐才不是克夫命,这是哪个杀千刀的,也不怕烂了舌头,那个屠家,我咒他家生儿子没屁眼……”
林果儿猛地从林素儿身后窜了出来,站在堂屋中间就破口大骂起来。
王氏眼里的泪落得更凶了,她上前一步抱着林素儿呜呜哭了起来。
林和安看着默不作声的林茂德,又看看一脸惨白的妻女,整个人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他身子晃动着,“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
“娘,我知道您不喜欢我,我是您养大的,您若是要我的命,现在就拿去,媳妇跟孩子都是被我带累了,求您放他们一条生路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磕起头来。
倏地,屋里响起了抽气声。
林和福撇了撇嘴,也不敢再说话了。
徐氏的嘴角抖动着,还要张口说话,那砰砰的磕头声像是一个巴掌重重地甩在她脸上。她干脆身子一软,整个人往后仰倒。
“娘,娘,您怎么了——”
“不好,娘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