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天色暗了下来,秦浈担心唐清满出什么意外,正准备去梁家蚕房一探究竟,便见唐清满摸黑赶回来。
阿唐,你今日怎么这么晚?
唐清满神情有些疲惫:今日蚕房事情多,主事说我做的不好,要我多留了些时候。
秦浈稍加琢磨便明白了,问道:可是那主事刻意刁难?
面对关系日渐亲近的闺中密友的关心,唐清满没什么隐瞒的想法,有时候他确实无理取闹,不过我应该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秦浈皱眉:你可知道他为何要针对你?
唐清满脸色有些不自然,纠结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如何开这个口。
好在秦浈不打算刨根问底,反而问了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你怕不怕虫子?
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唐清满在蚕房干活的人,怎么可能会怕虫子呢?秦浈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仍想得到唐清满的确切答复。
不怕,怎么了?唐清满不解。
秦浈心说,你弟弟可怕虫子了,甚至到了会被吓晕的地步。
不过此事跟唐斯羡没什么关系,她道:你若是不怕虫子,不妨到我们家的果园来帮忙。再过些日子,我们家的柑橘便要熟了,到时候少不得雇人摘柑橘、发卖。那梁家蚕房,不待也罢了。
谢谢你浈娘,只是我还不能离开梁家蚕房。我先前攒的钱都给思先去买水塘了,为了生计,只有在思先养鱼稍微有起色之后,我才会离开蚕房。
养鱼快则一年三收,慢则一年一收,十月份开始养鱼,或许要明年的二月份才合适捕起来卖,期间养鱼的饲料等都需要钱。
她固然可以去秦家帮忙摘柑橘,可柑橘的季节在秋冬季,等柑橘的季节一过,秦家不可能会继续养闲人。届时便不是重新找一份活计这么简单的事情了,她们有可能在那期间会因为没有收入而食不果腹。
正因如此,她才宁愿忍受蚕房主事的一次次骚扰。
猜测唐清满可能被骚扰后,秦浈脸上不动声色,可袖子里,手已经攥紧了。
她大约摸清楚了唐清满委曲求全的想法,再行劝导:阿唐,柑橘的季节会过,可是平日也需要人打理,所以你不必担心届时需要重新找活计。
唐清满却不好意思占好友家的便宜。她忽然想起一事,忙叮嘱秦浈:浈娘,此事你万万不能跟思先提及。
以唐斯羡的性子,知道她在梁家蚕房受了委屈,那肯定不是去梁家替她讨公道这么简单了。
秦浈皱着眉头微笑:嗯,我不跟她提这事。
翌日临近中午的时候,唐斯羡才与廖三郎驾着向秦天借的驴车回来。驴车上放置了三个竹丝编织的竹桶,桶内糊着一层漆纸,使得里面的水一滴都渗不出来。
有唐斯羡的灵泉加持,不能适应桶内环境的鱼苗非常少,细如针芒的鱼苗便在里面畅游着,直到唐斯羡将它们放入池塘里。
生怕它们无法适应池塘的环境,唐斯羡忍着疲惫稀释了不少灵泉进池塘里,见成千上万的鱼苗都冲着灵泉浮上水面活动了片刻,她才放心地回去休息。
这几日麻烦你了,改日请你吃酒!唐斯羡走到廖家门口时,跟廖三郎道别。
客气了。廖三郎笑了笑,冲她挥挥手,转身进屋。
唐斯羡回到王家后,本想洗澡,可是想到她刚才用了那么多灵泉,如今身体已经疲惫极了,怕是不好再用灵泉洗澡。
在三天没洗澡与睡觉之间纠结了小会儿,她果断地选择回到床上躺下。
蹭掉草鞋,她盖上被子准备睡觉,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闻到了一缕香味,不是皂荚的味道,而是胭脂香。
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瞬间警惕了起来,她嗅了嗅被褥,发现香气还真是这上面散发出来的。随即她又在床上检查了一番,结果在床头发现了几根长头发。
对比了一下,虽然她也是长发,却没有遗落的这几根长。且这几根头发乌黑顺滑,一看就知道是经过精心养护的,可见头发的主人也是个讲卫生、爱美的姑娘。
有女人睡过我的床,是个敷胭脂的年轻女人,而且还睡了数日,不然不可能会留有余香。唐斯羡经过初步判断,得出了这个结论,那必然不是唐清满,她没钱买胭脂,头发也有些干枯。
她只听说过有男人潜进女子的房间偷香,没听说过有女人跑到男人房中睡觉的。
难不成是什么暗恋我的女子?唐斯羡胡思乱想了会儿,脑海中忽然撞入一道熟悉的身影。
再细细回忆,记起自己似乎跟唐清满提过,她若是害怕可以找秦浈作陪。
唐斯羡:
唐清满找秦浈作陪,为什么会陪到她的床上来?
唐斯羡的想象力一下子丰富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也带了点颜色。
突然,外头的木门被轻轻敲响,旋即秦浈那道特有的柔中带弱、中气不足的声音也传了进来:唐大郎,你可在家?
唐斯羡收起不正经的想法,拖着疲惫的身子去开门。
秦小娘子,多日不见甚她险些下意识地开口说骚话,好在脑子转得快,身体可还好?
秦浈笑吟吟地看着她:劳唐大郎关心,我的身体甚好。
也不待唐斯羡发问,她便又道,冒昧登门是因为我想到了一件你或许感兴趣的事情,关于你的姑母的。
唐斯羡立马精神了起来:小娘子进来说?
不必这么麻烦,只是这些日子忽然想起一事。唐家其实除了各乡里的田庄外,还有一处都蚕院,那儿是专门养蚕、缫丝、织绸绢的地方。唐家的新妇以及未出嫁的女儿便会被分派道都蚕院养蚕、织绸绢。
唐斯羡很快便跟上了她的思路,也就是说,我那位姑母曾经在都蚕院待过。可,唐家都蚕院的人也是唐氏族人,他们会告诉我关于姑母的事情?
其实唐家的都蚕院并非只有唐家的妇人,随着唐家族人分散在各处,有些妇人未必会进入都蚕院。而人手不足,都蚕院便会雇蚕娘帮忙。二十多年前,在都蚕院待过的蚕娘定然不少,你可以去找她们打听。
唐斯羡豁然开朗,问:村中可有在都蚕院待过的蚕娘?
秦浈沉吟了片刻,道:我不清楚村中的蚕娘是否在唐家都蚕院待过,不过梁家蚕房的蚕娘那么多,或许有一两个在唐家都蚕院待过的。
唐斯羡点点头:那我改天让阿姊打听一下。
她说完后,秦浈没有接话,也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过了会儿,她忍不住问:秦小娘子还有事吗?
她怕自己憋不住问秦浈,到底是不是她睡了她的床。
秦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在想,你将这事推给阿唐去做,莫非是你怕蚕房的蚕,所以才不敢亲自去打听这事?
这无疑又在揭唐斯羡被虫子吓晕的出糗往事,后者扯了扯嘴角,强装镇静:蚕有什么好怕的?我不去是因为我不是蚕房的人,不方便进去。
秦浈道:若有人问起,我们便说是去寻阿唐的。
唐斯羡似乎已经毫无退路,她深吸了一口气,道:行,那我这就过去。
秦浈微笑地提醒她:是我们,我过去找阿唐有事。
唐斯羡心想,你既然要过去,那直接去找阿姊就好了,为何非得让我跟着去呢?
心里腹诽,手上却老实地关了门,跟秦浈一起往梁家蚕房去。
依旧是保持这一米五的距离一前一后地走着。等出了村子后,唐斯羡才稍微凑近些,盯着秦浈的脸看了好会儿。
秦浈瞥了她一眼,嗔笑道:你再看,看出了花儿怎么是好?
唐斯羡:
她怎么觉得秦浈在调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