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浈见她这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低头以帷帽遮挡她偷笑的动作。
忽然,唐斯羡想起一事,问道:小娘子,你可知薛浩此人?据梁北望说,他本是唐家人,后被过继出去了,但是又一直生活在唐家总而言之,他的关系太复杂了。
秦浈在脑袋里检索了片刻,也没有关于薛浩此人的记忆。唐斯羡由此得出结论:那说明这个薛浩虽然身在唐家,但是肯定不在乡里生活。既然如此,他打听我们做什么?
唐氏一族的冬至祭祖将至,各地的族人都会回来参加祭祖仪式,他是不是回来后,从某个族人那里听说了你们姐弟的事情,从而产生了兴趣。也有可能是你们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
唐斯羡觉得这个分析还是挺有道理的,若仅仅是感兴趣,那肯定不会四处打听。
太被动了容易挨打,所以这种时候就该主动出击!唐斯羡心里有了章程,唐家的冬至祭祖,我也要去凑热闹!
十月底之前,唐氏家族的田庄都紧赶慢赶地收割完了晚稻,将所需缴纳的秋税也一并移送到饶州。为此到了十一月,唐家终于能腾出时间和精力专心地准备冬至祭祖之事。
除了个别轮值留守田庄的子弟之外,族里的人都接到了回乡祭祖的通知,并且提早回去帮忙。
唐才升先回他家见妻儿,然后才与长子一道回尖山里的唐家。
唐家在尖山里发展已经有三百年,故而这里已经找不到一户异姓的人家了,整个尖山里都是唐家的人。甚至尖山里旁边的几条村子,也都是唐家人居多。
仅尖山里,便有官府督造的牌楼,以及名门望族也未必能得到的皇帝旌赐的忠孝世家匾额。
从牌楼进入,便如同逛城里的街市一般热闹,这里除了族人的聚居的宅院以及各种公家建筑外,还有酒坊、酒楼、澡堂、茶坊、瓦舍等由唐家经营的娱乐休闲场所。
因唐家举世闻名,故而前来此处拜访、游玩以及议事的外人并不少,尤其是冬至祭祖这等日子,周围村子前来凑热闹的村民更多。
唐才升对唐家人尚且未能认全,何况见了外人,故而他一路目不斜视,带着儿子径直去到了唐家正宅。
唐家正宅一般是家长居住、处理家族事务的地方。不过因现任家长唐赟身上有饶州助教的官职,故而一直在饶州居住,这正宅许多时候都是空置下来的。
祭祖这等大事,唐赟身为家长自然得回来主持,唐才升去那儿,正好能见到他。
不过他到的不巧,唐赟正在与其余家族掌权者开会,前堂只有各处田庄的庄首以及个别子弟在。
唐才升看见首座上坐着的老者,目光一顿,旋即领着儿子上前打招呼:老家长安好?
老者掀开眼眸瞥了他一眼,懒洋洋地道:不好不好。
唐才升的长子唐思明问:思明见过老家长,请问老家长哪儿不好?是否需要去医俗院看一看?
我哪儿都不好,尤其是见到你这般不懂礼貌的晚辈!老者不悦地道。
晚辈关心老家长,为何便是不懂礼貌?唐思明问。
坐在老者旁边的唐思海抢话道:我阿翁在跟你爹说话,你插嘴便是不懂礼貌!
我们在这儿说话,你插嘴,你又懂礼了?唐思明说完,被唐才升呵斥了一声,他才收起脾气,退到后面去。
老者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了衣冠枭獍,就变得忤逆、不知礼节、不懂分寸。
唐才升没吭声,唐思海得瑟道:说你那出身低贱卑微、跟他爹一样忤逆的侄儿唐思先呢!
老者看了唐思海一眼,道:哎,那样的人不是我们唐家的子弟,自然不是才升的侄儿。
阿翁说的是!
唐才升吸了一口气,抬头盯着唐思海:你在镇前村拉帮结派,撺掇村民欺负弱小,散布谣言毁人女子清誉这桩桩件件,又哪里是正派的做法?
唐思海气得跳起来:阿翁,你看,这些事肯定是他偏袒他的侄儿,污蔑我的!
人证物证俱在,我如何污蔑得了你?!唐才升毫不畏惧地盯着他,目光一转,转向了老者,老家长,这事我可没有任何偏颇的做法。
老者正要说什么,屏风后走出一人,高声道:这事当时已经上报了族里来处理,并无不妥之处。
他一出现,前堂所有正在看戏的人才都起身行礼:家长!
老者起身慢了点,而且颇有几分倚老卖老的意思,懒洋洋地行了个虚礼。
唐赟对他的轻慢置之一笑,转头道:各庄的庄首和副庄首都到了,那我们便进入主题吧!
他们要谈正事,唐思海、唐思明等无职务在身的子弟只能先行离开。
走出门口,他们碰到一人,唐思海心里一动,便上前去一把环住他的脖子,笑道:阿悦,你怎么在门口站着?既然遇见了,那到我家吃酒去,刚好薛浩也在。
唐思悦忙不迭地摇头:不了,我没空。
哎,客气什么,自从我离开镇前村后,还是你一直将唐思先那小子的近况告诉我的呢!还有薛浩最近对他的事情也感兴趣,你跟我去,给薛浩也讲讲。
唐思悦心虚地看了唐思明一眼,后者失望道:阿悦,你忘了当初是他让你陷于两难之地的了吗?
唐思悦道:我当初没说谎,若不是唐思先联合秦雩设局,我也不会被族里斥责,说我不诚实。
说完,他匆匆地跟上了唐思海。
随着冬至的来临,北风越刮越起劲,天也越来越冷。而在冬至的前一日,饶州还罕见地下了场雨,以致第二天冷得骨头都钻心得疼。
唐斯羡穿了两件冬衣,里面还有件T恤打底,外加灵泉蕴养过的身体素质,也险些扛不住这么冷的天。
她本来还担心鱼塘的鱼会受天冷的影响而冻死,岂料她还是小瞧了灵泉对鱼的作用,那些鱼不仅活得好好的,而且生长的速度非常快,尤其是白鲢鱼,才两个多月,就已经有一斤重了。
照这个生长速度长下去,来年的开春,唐斯羡就能将它们捞起来卖了。
喂了鱼,她才跟唐清满准备出发前往尖山里。
和她一样出发的还有村里的不少年轻人,毕竟冬至这等热闹的日子,年轻一辈都喜欢去逛集市凑热闹,难得尖山里有热闹可瞧,他们自然是要去凑趣的。
廖小毛跟廖小竹也想去,奈何廖三郎与其妻都没空,只好将他们托付给唐清满姐弟。唐斯羡最不耐烦带孩子,便撺掇唐清满将秦浈一并邀请过去。
唐清满道:浈娘身子不好,这么冷的天出门吹了风,又病了怎么办?小毛与小竹如今很听你的话,不难带。
可是你跟秦小娘子情同姐妹,有热闹都不带上她,她会不会不高兴?
唐清满一想,也有几分道理,便先去问秦浈。
后者本来对唐家的祭祖也不感兴趣,可是忽然想起那日唐斯羡提及的薛浩,心思一转,便道:我与爹娘说一声,就随你们过去。
秦雩与苏氏不反对秦浈出门,只不过却让她多穿了几件衣服,将身体裹得十分臃肿,才给她出门。
秦浈无奈照办,又戴上帷帽,一路上看见她的人都真心地觉得她身子虚。话传着传着,就变成了她病倒了:前阵子还以为乡书手家的小娘子身子好些了,没想到这天一冷,她又病倒了。
哎,这病恹恹的模样,谁敢娶回家啊!
秦浈对这等谣言向来放任自流,甚至还会再推波助澜一番,此时她出了门,便不知她又得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