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君哑然失笑:“王后好大的胆子,竟敢当面骂孤昏君。”
她用一双盛了春色和秋水的眸子定定看他。
他难得地被她打败了片刻,避开她的眸光,道:“不着急。今日王后不是回门么。”
梅雪衣:“?”
卫今朝扬起一只冷白瘦削的手,轻轻动了下手指。
片刻之后,乌泱泱一群人垂着首从侧门走进来,整整齐齐在庭院下方叩首。
“陛下万安!娘娘金安!”
卫今朝拍了拍梅雪衣的手背:“除了戍边的定国公之外,梅、沈二府,满门上下都在这里了。”
梅雪衣:“……”
听这昏君的口吻,怎么像是要抄家灭门似的。
他温和地说道:“你生母沈氏早逝之后,幸得沈家人对你多有照顾,此次回门,是该顺便看看他们。”
到定国公府来,是因为这个?
梅雪衣垂眸掩下了异色。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昏君好像在手把手地替她引路,帮助她适应自己的身份。
他这么简单一说,她心下便明白了,生母沈氏出自沈家,所以她和沈修竹才有了青梅竹马的表兄妹之谊。沈氏早年去世后,梅侍郎对这个嫡女恐怕不是很上心,这才需要沈家人多加照顾。
这么一想,一个庶妹可以公然觊觎她的未婚夫沈修竹,身后恐怕少不了梅侍郎的放任纵容甚至推波助澜。
梅雪衣从前的日子不太好过啊。
卫今朝挥挥手,把沈修竹也放进了庭院。他惊疑不定地走到沈老太君身边,搀祖母起身。
乌泱泱一群人陆续站了起来。
梅雪衣放眼望去,谁也不认识。
梅氏那一边,当头的是一个面容白皙俊秀的中年男人,不用猜,一定梅雪衣的生父梅侍郎。他的身后紧跟着一个艳丽娇弱的中年女子,不像妻,而像妾。妾室身旁有一子一女,庶子年岁尚小看不出什么,庶女年纪在十六、七,容貌清秀,肌肤极为透薄嫩白,眼角飞着红晕,时不时掩着心口轻轻地喘息,像一朵带雨的梨花。
梅乔乔。
梅雪衣不禁暗暗一哂。此女除了柔弱之外,再无任何出众之处,也就是骗骗涉世不深的正人君子。
梅乔乔看上去有些紧张,眼风一直往沈修竹身上飞。
可惜此刻沈修竹心神震荡,整个人恍恍惚惚,压根就没注意她。
气氛十分诡异。
“陛下?”梅侍郎终于按捺不住,眸光微闪着试探地唤了一声。
谁家后妃回门,也不是这阵仗啊。
卫今朝抬了抬手,平平淡淡地说:“梅侍郎不必紧张,今日不谈你宠妾灭妻之事……”
此言一出,吓白了不少人的脸,哗啦啦又跪了一片。
只见他唇角凉薄一勾:“而是要问你通敌叛国之罪!”
梅雪衣:“……”有昏君在,好像都没她这个魔头什么事了。
跪在地上的梅侍郎快吓傻了,脑门‘咚’一下就磕在地砖上。
“臣……臣冤枉啊……”
“冤枉?”卫今朝缓缓起身,威严沉冷的气势略微散出少许,立刻有更多的人跪了下去,以额触地,大气也不敢出。
他冷笑道:“今日袭击王后凤辇的金陵人,与你梅府中的家奴可是往来甚密!”
梅侍郎急急抬头:“臣冤枉啊陛下!王后是臣的亲生女儿,臣怎么可能勾结外敌,袭击自己的女儿啊!”
“哦?”卫今朝微微倾身,长眸稍眯,语气平静,“那梅侍郎你来说说,是谁做的?孤的手上,证据确凿。”
梅侍郎倒抽了一口凉气。
额角青筋直跳,他的心中已经浮出了答案。
“这、这……此事定有误会……”
冷汗涔涔而下。
是,他确实是偏心妾室孙氏,把她的枕边风听了进去,睁只眼闭只眼,放任庶女抢夺嫡女的未婚夫。
他曾经也有所感觉,孙氏母女好像想对雪衣做些什么来毁掉她的婚约。他当时便重重敲打过了,明言告诉孙氏,如果雪衣清誉有损的话,梅乔乔也会无人问津。孙氏应该是听进去了才对,更何况,如今梅雪衣已被封为王后,与沈修竹再无可能,她们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对付她呢?
这个问题不仅是梅侍郎想不通,就连梅雪衣也十分纳闷。
她望向梅乔乔,只见梅乔乔小脸惨白,一副快要喘不上气的样子,目光游移晃动,已是心虚惊骇之极。
空气里就像绷着一根弦。
“梅侍郎,说啊。”低沉沙哑的嗓音,撞击心坎。
有人沉不住气了。
只见那娇丽的孙姨娘含泪看了看自己一双儿女,然后扑出人群,闭着眼睛叫喊:“是我!是我!是我做的!不关老爷的事,不关别人的事,是我花钱找人对付梅雪衣!是我!当年沈氏欺侮我,磋磨我,我怀恨在心,所以才会对付她的女儿!老爷和乔乔都不知道这件事,是我背着他们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