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若是告诉他,自己是受不住他的亲近,会不会显得太过矫情?
梅雪衣愁苦地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狠狠摔进他的怀里。
来吧来吧,多蹭蹭就习惯了!
她仰躺在他的腿上,抬眼望着漆黑一片的山腹。
在黑暗的地方,他的肤色显得更加冷白。不健康的颜色,像个绝色艳鬼。
也许正是因为做鬼做久了,以致他的身上总环着一股散不去的阴气,危险又迷人。
梅雪衣盯着他的侧脸,思绪也不知飘到了哪里。
他在乾坤袋里翻找了一阵,取出一瓶清凉的冰膏,用指腹沾了,极小心地替她涂抹伤处。
“是我大意,忽略了王后的伤。”
“嗯。”梅雪衣回过神,幽幽凝视他,“再不处理,它就要自己好了。”
卫今朝失笑,动作不停,一下一下,冰冰凉凉地从手心挠进了她的心尖。
她的心尖便那么颤一下、再颤一下。
那一边,慕龙龙皱巴着一张脸,仍在回忆小时候的事情。
苦心拖延大半天,傻子龙终于说到了正经部分——
“我那时候真的还没睡着!就那么盯着帐顶,眼睁睁看着一只指甲长长、白惨惨的手,撕开……也不知道撕开什么,反正就那么爬了出来。然后,从那个地方掉出来一只青白青白的袖子,那个冷风呜一下就刮下来,我尖叫尖叫尖叫,可是谁也听不见!我那后脖子,后脖子,就像有一万个鬼对着我后脖子呼呼吹气!”
慕龙龙在沙堆里面簌簌发抖。
姜心宜小束带非常体贴地绕在他的脖子上,帮他挡住身后的凉风。
“它就这么爬爬爬爬,一直往外爬,两只手出来,一蓬头发掉出来,挡着脸,再然后,半个身体也探出来了,抓着我……”
白净的脸蛋两旁爬满了鸡皮疙瘩,声音抖抖索索。
“抓着我的肩膀就把我拎上去,那蓬头发遮在我的脸上,我根本看不清它的样子,它就这么把我抓进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它把我捂在袍子里面,开始飞,它的身体和那件袍子都是冰的,一股子僵尸味……”
梅雪衣忍不住打断了一下,真诚求教:“请问什么是僵尸味?”
慕游:“……”
妖龙:“……”
卫今朝:“咳,王后的关注点着实清奇。”
慕龙龙抽着鼻子回忆了一下:“香料、香烛、硫石、陈年老布的味?反正冰冰冷冷就是一股子混合味。”
“听起来倒是不算特别难闻。”梅雪衣若有所思。
“王后姐姐啊!这是难闻不难闻的问题吗?”慕龙龙哀嚎。
“等等。”梅雪衣竖起手及时纠正,“辈分不对。”
被这傻子叫姐姐,那慕游和妖龙岂不是成了她长辈?
“那怎么叫?”傻小子歪着脑袋。
卫今朝淡笑:“就叫卫王、王后。他日,我与王后,便是这三界的王与后。”
慕家三口:“!”
震惊。
这个病蔫蔫的男人,是要称霸天下的意思?
梅雪衣倒是见怪不怪了,这个男人一天不放大话狠话,她都要担心他是不是被别人给夺舍了。
卫今朝视线微垂,笑容温润淡定:“继续。”
慕龙龙深吸一口气:“我说到哪里了我?”
“僵尸味。”梅雪衣提词。
“哦,僵尸味。我那会儿是真的完全吓木了,什么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直在黑暗里面,被它抓着飞啊飞,然后到了一个地方,它终于把我放了出来。我根本不敢看啊,我连哭都不敢哭。”
可怜的娃眨巴着眼睛:“后来它飘到我面前,就像要剥我的皮。我就,反正就一动也不敢动,那几根老长老长的黑指甲在我头皮上比划来比划去,这里掐掐那里摁摁,时不时挠几下,把我头发拨来拨去!它还笑!对,它还笑!”
慕游嘴上不说,眼睛里已经溢满了心疼。
妖龙的眼睛瞪得巨大,额用青筋暴凸,一副要剥了谁的皮的样子。
梅雪衣忍不住咳了咳:“你确定它不是在给你抓虱子?”
众人:“……”
从前怎么都没发现这个王后蔫坏。
别说,她这么一讲,还真叫人想起了猴子蹲在人的肩膀上刨虱子的场面。
慕龙龙努力营造的恐怖气氛彻底烟消云散,他垂下眼角,生无可恋:“那,那我也没虱子给它吃啊!反正,反正把我头皮摆弄了半天,薅掉我许多头发,又抬起我下巴来看,一边看一边怪笑,笑得吓人。最后,它拨开它脸上遮的头发,再拨开我的眼皮,逼着我看它。”
依着慕龙龙一惯的尿性,回忆到这里肯定心病又要犯,八成得厥过去。不过方才被梅雪衣一打趣,他居然蔫蔫地提不起劲头来晕了,整张脸上都残留着对猴子捉虱的回忆。
“我吓得快死了,就用力把眼珠子往上翻,反正就是不敢看它,然后,然后它就开口说话了。”
龙娃子捏着嗓,模仿那鬼怪的声音,幽幽说:“真不敢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