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开雅间的门,已能听到雅间内,有高山流水般的琴音流出。牵言还在和那个跟着她的女子说笑,乌竹觉得自己好不自在,嗅着满鼻子的脂粉气,一双手怎么垂在身侧也不是,拢起来也不是。哎呀!乌竹泄气了,她看着边上的谷雨时,神仙就是神仙,无论什么情况都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惊扰不到她。乌竹不禁心想,是不是天上所有的神仙都像谷雨时这样性子呢?谷雨时将门开了。乌竹才发现,门压根没关,只是虚虚地合上,就像是早就做好准备在等着她们来的一样。雅间内,首先入目的个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是她正在抚琴。见三人出现,她的眼神出现了震惊,看了坐在她对面的女子一眼。这女子只有一个侧脸,正认真的在听琴。一袭红衣似火,衣襟微微敞开露出一丝春光,她却没有想遮的意思,用风情万种来形容她是恰好的。老妖婆。牵言轻哼一声,让自己边上的女子退下,进来坐下。谷雨时已经走到里面了,却见乌竹还呆在那里,她回眸怎么还不跟来?乌竹捏了捏小手,吞口水美人云集,压力好大。过来。谷雨时开口,恰逢那抚琴女子一曲弹完,这一开口便让所有人的眼神都在乌竹的身上。乌竹干笑两声,在孟千千探究的眼神下赶紧过来挨着谷雨时坐下了。谷雨时很是开门见山,直接问:想要我办事,就要看你给的东西我感不感兴趣。那面纱女子听了,眼中突然带了丝丝恼怒,看着孟千千说道:千千,你知道我的规矩。我都忘了。孟千千这才想起来。抚琴的面纱女子叫蔓语,瑶春楼最好的琴姬。她虽然在瑶春楼中却心高气傲,只卖艺不卖身。从未接客,只见自己选择的入幕之宾,旁人一概不见。谷雨时她们在蔓语的眼中,就是三个男子,这下让她难堪的不行。若不是因为孟千千之前就和提前说有朋友要来,她就摔琴走了。美人,同为女子,你可别看花眼了。牵言笑眯眯往嘴里丢了颗脆黄豆,对着蔓语的眼前挥挥手。蔓语这才慢慢看清了三人的原貌,心里也了然,想必是和孟千千一样,都不是凡人。那美人这才笑了,说:原来如此,真是让大家见笑了,小女子蔓语。不知你想要什么东西。孟千千撩拨着自己的头发,一双桃花眼眼角生媚。老妖婆,你能不能别为老不尊?牵言很不满,凭什么她穿红色就穿不出这老妖婆的样子。孟千千狠狠地瞪了牵言一眼,两人一副谁也不让谁的模样。牵言和孟千千同在地府的时候就是冤家,起因是因为不知道哪个不懂事的小鬼偏偏要选出鬼界第一美人。这牵言和孟千千都在榜上。两人明争暗争谁也不让谁,到现在还没斗出个结果来。乌竹抓着豆子吃,嚼的嘎嘣脆。她想着自己布兜里的春笋,等会儿不早点回去炒了吃可就要不好吃了。他来了。蔓语忽然低低地说出这句话,抱着琴匆匆和众人颔首告退,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意。孟千千的眸色不着痕迹的一深,却什么都没做。乌竹嚼着豆子很是不解:谁来了?孟千千拿着酒壶给自己的酒杯倒酒,拿着杯子就是一口气喝下去。你有病啊?牵言皱眉,叫我们到这里来看你喝酒的?孟千千闻言,抬手一指,那窗户便自己缓缓地打开了。楼下一阵嘈杂的人声,伴随着鼓乐响起,从天而降一条粉色绸缎。一位带着面纱的白衣女子宛若天上仙女下凡,腰上缠着绸缎,双手抱琴在鼓乐中缓缓下落。乌竹讶然,是蔓语。随着蔓语十指拨动的第一根弦,那天籁之音倾泻而出。她在高台中央独自抚琴,周围没有任何的舞姬,却越发显得神秘,让人想要一窥那面纱后的真容。所有人的眼神都胶在蔓语的身上,仿佛能听到那心中想要一睹佳人芳容的热烈。蔓语虽在抚琴,一双眼睛却一直对着台下的那位男子暗送秋波。乌竹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那男子穿的雍容华贵,很年轻大约二十几岁,浓眉高鼻,狭长的眼眸中所有的光都放在蔓语的身上。那人不知是谁,身边那几个做小厮打扮的人,乌竹能看到他们都在身上藏了暗器。乌竹心想,天底下怕没有哪个男人能躲得过蔓语这番撩拨。谷雨时看了看乌竹,她手里还抓了一把脆黄豆有那么好吃么?蔓语配合着鼓乐弹动琴音,忽然绸缎一卷,蔓语被拉到半空中,身姿柔软。只见她手覆上自己的面纱,轻轻一扯。佳人的容颜展露出来,肌肤胜雪,美目流盼,浅浅勾起的唇角含笑,声音又是柔和又是清脆:蔓语见过三公子。顷刻间,鼓乐大盛。蔓语突然飞冲而下到了那男子跟前,手上不知何时拿到一把匕首,对着那男子狠狠刺去。楼下场面顿时失控,那男子边上的小厮从自己身上将早已藏好的刀剑拿出来,对着蔓语砍去。蔓语冷声笑道:今日我就让你命丧与此!乌竹吓得赶紧对里面的众人说:掌柜的,下头打起来了!她又一转头看下面,蔓语姑娘身上怎么有血啊,你们快看下头孟千千已经到了窗户边上,皱眉看着下面的局势。楼下的众人全都混乱地往外冲,蔓语被□□个护卫围住,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她的白衣已经沾上了血迹。谷雨时按住了孟千千的肩膀,语气是少有的严肃,凡人生死,你不便插手。那被称作三公子的男子似笑非笑,像是一阵风一般就到了蔓语的身边,一脚将她踹在了地上踩着,语气不屑:不过一枚弃子。救她。孟千千的气息不稳,双手紧紧地抓住窗户的边缘,谷雨时,你可以救她,这就是我要委托给你的事。牵言不可思议的过来,看着孟千千:你疯了,为了个凡人谷雨时没反应,动都没有动。这事她不想管。凡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即使这个蔓语是有一些不同,不过这都是孟千千犯的错,自己对这些不感兴趣。孟千千看蔓语被三公子踩的咳出血来,眸子一转看了看在边上的乌竹,心下百转千回。她靠着谷雨时,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到的语调轻声说:那个小妖,作为我的条件。孟千千对着谷雨时的眸子,一字一顿说:她本不是妖。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了一万字整个人都啊啊啊啊啊啊了。等明天再修改去了。小竹子前线记者播报:姐姐们都好拼哦。第11章春笋酿肉【壹】除去神与仙下凡历劫归天界的仙子掌管,凡人和妖界若是往生,都要经过一遍地府的往生道。要想往生,又必须得喝过孟千千手中的孟婆汤。孟千千所言非虚。谷雨时转了头看她,孟千千眸中带着几分急躁,低声求道:我真的我真的见不得她这样被人作践。蔓语,其实是孟千千的一个失误。蔓语在地上被那三王爷踩得咳血,三王爷将蔓语的下巴捏起来,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纤细的下巴捏碎。蔓语却笑起来,嘴角不断的溢出鲜血。她早就知道,今天是她阳寿的最后一天。如果成功了,这三十年仇怨落地。若是失败了蔓语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心里竟有一丝解脱。三王爷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堪一击的女人,唇角带着冰冷的讥笑。因为蔓语的美貌和聪慧,他选中了她作为自己扳倒对手的棋子。女人么,逃不过一个情字,他便假装对蔓语深情款款,一步步将她骗到自己手上。如今他成功了,棋子既然已成弃子,自然就该悄无声息的消失。他可以理解蔓语想杀他,毕竟她掌握了自己不少秘密,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自己活不长。但是可惜了,本想给她全尸,如此看来不必了。独独让三王爷感到费解的大概就是蔓语眼中那抹苍凉,明明是个还是大好年华的女子,每当看向她的眸子时,三王爷总觉得这不该是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眼睛。不过,他也懒得在她身上费心思。她不需要救。谷雨时眉头皱的更厉害,她心里还在想刚才孟千千说的关于乌竹不是妖那句话。本不是妖,那她本来是人,是孤魂、还是神仙?不可能。谷雨时顿时否决了自己这个想法,乌竹仙气全无,那愚笨的模样和仙人更是搭不上边。乌竹还不知道自己被默默吐槽了一把,她密切地看着下面的动静,惊呼了一声:她怎么鼻子里开始流血了?不止如此,只见蔓语的耳朵,眼睛都开始流血。那三王爷眼中浮现出一丝惊讶,晦气地将捏着蔓语下巴的手甩开,嘴里骂道:真是脏了本王的手!他话没落音,孟千千已经怒不可遏,眼中像燃着一团火,几乎要将她点着。你疯了!牵言死死地摁着孟千千,她没看错的话刚刚孟千千居然要下去杀了那人。这蔓语什么来历,能让孟千千这样?那三王爷有自己的命数,如果被孟千千打乱了,是要折损孟千千自己的本元的。你放开我!孟千千转过头去对着牵言就是一掌。疯子,疯子!谷雨时仍旧沉默着蹙眉,对这边的动静充耳不闻,似乎有什么事让她百思不得其解。掌柜的乌竹弱弱地拉了拉她的衣角。脂粉味,血的味道,还有旁边言姐姐和孟千千的争吵,都在乌竹的耳边化成了嗡嗡的声音。她手还拽着谷雨时的袖子,人已经往后一倒,紧闭着眼睛昏了过去。小竹子!牵言喊了一声,只见谷雨时因为被乌竹拽住了,小竹子倒下的时候也被惯性一拉跟着乌竹一起倒去。谷雨时手顺势揽住了乌竹,在空中堪堪打了个旋儿。嘴里不知道轻声念了什么,这瑶春楼顿时变得万籁俱寂。孟千千将手收回来,她没想到乌竹的妖力这么弱,几乎是可以说忽略不计。她想用乌竹来拖住谷雨时,对乌竹并无恶意。孟千千认得乌竹,她在生死薄中的每一世都入了凡人的轮回,这一世却转生为妖。人会成妖,却从没见过哪个是转生为妖的。往生道的来往孟千千都清楚,所以她在地府看到谷雨时身后跟着的小妖是乌竹的时候,才会多看了一眼。这些暂且不深究,只见现在的场面,除了谷雨时和孟千千,包括牵言在内的所有人,都犹如被施了定身咒一样停在了这一刻。谷雨时看了跌在自己怀里的乌竹一眼,她都已经晕了,小手还不忘紧紧地捏着那些春笋。她无奈叹了口气,对着微微睁大了眼眸的孟千千道:蔓语本就是今天将死,你是改不了她的命的。我可以再给她续上几个时辰的性命,天亮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孟千千已经纵身下去,将奄奄一息地蔓语小心护在怀中,对着谷雨时传话道:那小妖摘来的笋对她进补效果还是很好的,算我补偿她的了。谷雨时微微点头,走吧。一阵白光闪过,谷雨时等人已经消失无踪。瑶春楼里,三王爷与他的随从也从僵硬的状态醒来,眼神和动作都没什么异样,木质的地板上干干净净,有香气扑鼻的姑娘挨上身来,一口一个爷的喂他吃葡萄喝酒。方才那美人的惊鸿一舞,仿佛从来没存在过。牵言从进了院子开始就嚷嚷了一路,责备谷雨时居然敢把她也定住,一会儿又是说孟千千真是蠢得出奇,要不是自己拉住了她可就酿成大祸了云云。那刚才已经七窍流血的蔓语在进了客栈之后,面容竟然恢复如初,若不是那白裙上仍有血迹,真会叫人怀疑刚才是不是真的。蔓语已经清醒,与孟千千坐在院中。谷雨时将乌竹轻轻放在房里躺下就进了不管他们。牵言却兴冲冲拿了一叠宣纸挨着蔓语坐下了,美人,敏锐的觉得你和孟千千之间不简单。孟千千现在心里正烦闷,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蔓语,被牵言这么一打岔,瞬间就怒了,语气也硬梆梆的:你给我衮远点。
这边厨房里,谷雨时正在认真的做一道菜。大约是为了方便,她将所有的头发都用一根素雅的白玉发簪绾了起来,露出素白秀气的脖颈。只见她的双手灵巧,将乌竹折来的那些春笋摊开,仔细选好了那些稍微大些的笔杆笋,剥去笋衣和老根,清洗的干干净净。谷雨时平时散漫的神情已经收起,虽已到晚上,夜明珠让后厨亮如白昼。她眸中凝着细细碎碎的光,纤纤玉指正拿着小刀将那笋从中间剖开成两半,旁边锅内开水已经滚烫,谷雨时将都切半的笋放进去烫了一烫,这样可以将笋的些许涩味去除。姜蒜,少量香菇、胡萝卜加上青菜剁成末,与肉泥混合在一块儿做成馅儿,加上酱汁与盐调和味道,搅拌均匀后,这要放进竹笋内的酿就做好了。将已经放凉的笋拿过来,内壁要抹上少许淀粉,这样等会儿上锅的时候就不容易馅心分离了。谷雨时刚把肉酿放入,就听到乌竹蹦蹦跳跳跑来的声音。掌柜的?乌竹醒了,醒的还刚刚好。这一觉她睡得极香甜,什么梦也没做。她出去看到孟千千和蔓语都在院子里,知道肯定是谷雨时帮的忙,又看到厨房里的动静,急急忙忙就来了。乌竹远远的看着谷雨时在忙碌的身影,忽然就觉得,其实谷雨时也不像自己想的那么冷冷清清的样子。鼻子倒挺好使。谷雨时转头看乌竹一眼,手上的动作没停。将已经酿好的笋齐齐的摆在盘中,放进了蒸锅里。香菇和姜末能提味,本就是最鲜的春笋,上锅一碰水汽,立马就激出一丝鲜甜来。乌竹的肚子都开始咕咕叫了,眼见谷雨时又调了一小碗酱料,刚一手接过去,突然砰的一声,一个红色的身影被踹在了厨房门口。乌竹愣愣地看着牵言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刚刚孟千千一脚把牵言踢飞了。你这女人真的有病啊!牵言咬牙切齿,姣好白皙的脸上都沾上了灰,看着有些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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