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分寸还是把握得比较好的,不会显得太过得寸进尺,因此他提出的大部分要求,都能够得到满足。
这间巨型专属衣帽间,就是其中之一。
邵闻箫这么作妖,这么矫情,其实也不为别的,就为了恶心恶心他那个好弟弟,以及那个所谓的后母。
听说自己的认祖晚会上,那两个人渣会专程回国出席。如此甚好。
邵闻箫还挺期待他们的第一次交锋的。
就在他坐在床上沉思的时候,衣帽间的房门被人敲响了,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大少爷,您试好了吗?先生派我来问问,午饭是端到您房间里,还是您要下来吃?”
“……”邵闻箫本来想说,“给我端到房间里吧”,但话到嘴边转了转,就变成了,“我下去吃吧。爸……他今天怎么回来了?”
这有故事的停顿,也是邵闻箫的一个小策略。他想着,如果直接叫他“爸爸”,不仅自己恶心得会犯病,方颐昀也会起疑心。毕竟一个人的态度转变太快,毕竟是在心里有所谋划。他倒不如直接让方颐昀“看出”,他在心里对他仍有疙瘩,这样方颐昀反而对他放心了。
“先生说左右今天无事,想早点回来陪陪您,下午也不出门了。”
“……”邵闻箫一听这个,立刻就停下动作,用手捂着胸口,表情扭曲。过了一会儿之后,他赶紧哆哆嗦嗦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药瓶,从里面倒出两个药片,看也不看就直接塞进嘴里。片刻后药效上来了,他的脸色才好了一点。
邵闻箫这回几乎要以为,方颐昀就是故意要回家恶心恶心自己的。听听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他还真的是慈父演上瘾了。
估计是自己这段时间的顺从,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吧。
第154章演技帝
这段时间他说是回家休养,其实根本得不了空闲时间。方颐昀每天不是让他尽快熟悉集团事务,就是让他下楼认识一些所谓的“叔叔伯伯”。
每天他要出去见人之前,都要事先吞一把各种药片,以防事情进行到一半,突然间撑不下去。
现在,他手里就躺着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药片,嘴角逐渐勾起一定的弧度,露出一抹冷笑,然后闭上眼睛,就这样干咽下去。
这样自杀式的吃药法,几乎每天都要来一次,但是没有人发现。
没办法,他必须得确保他的身体,能够撑完全程,不给方家人任何嫌弃自己的理由。否则,方颐昀就有可能把自己当成弃子,随时都可以丢弃。这样的话,不就让某个人占了便宜了吗?
恢复记忆以来,他最想报复的其实不是别人,就是他那后母和他的好弟弟。因为他们前世制造了一场车祸,差点要了自己一条命。而透露自己行踪的叶承瑜,虽然是无心之失,但也是间接凶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
奇怪得很,也许这回是实实在在在鬼门关走了几个来回吧。现在的邵闻箫再次想起叶承瑜,心口竟然已经没有了那熟悉的疼痛,反而是一种,“哦,叶承瑜是谁”的感觉。
真的放下了吗?他不知道。
也许吧。
“少爷?少爷?您好了吗?”
可能是等了太久没有等到邵闻箫的回答,门外的人再次出了声。
邵闻箫听到了也没回答,只是把床边的七八种药瓶都拢在一起,一股脑地塞进床头柜,然后拍拍手站起来,又走到落地镜那里观察了一下脸色。见没什么问题之后,他才拉开门走了出去,期间都没有看那个女仆一眼。
“爸爸。”
如果有人在场的话,邵闻箫一下能毫不犹豫地喊出那个称呼。方颐昀对此一直很满意,因为他觉得这个刚回家的儿子,至少很识时务,从来不会在外人面前让他没面子。
哪怕知道这个称呼不是他心甘情愿叫的,他也愿意在心里为他多打一点分。
总归比还在国外的那个臭小子好上一点。
人都是需要被拿出来比较的。邵闻箫“离家出走”的那几年间,方颐昀每次想起他,就会冷哼一声,说小儿子虽然顽劣,但好歹不敢作离家出走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敢在每次打电话的时候都忤逆自己。
但一旦邵闻箫学乖了,又适当展现出他应有的能力,方颐昀又看小儿子哪都不顺眼了。
“下来了?”
“嗯。”
“过来见过你陈伯伯。”
“陈伯伯好。”
“这就是闻箫吧?真是一表人才啊!听说还是个高材生。方董可真是有福气。”
“……”邵闻箫一直不动声色地打量那个有幸与方颐昀同桌吃饭的中年人,越发觉得他有些眼熟。当看到他眼睛旁边的那颗黑痣的时候,他脑海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陈允琛的父亲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方家?又或者说,他是什么时候搭上方颐昀这条巨船的?还算有几分本事。
对于陈家的那位人到中年还迟迟上位不了的老继承人,圈子里的人提起他,都是唏嘘与看热闹居多。连带着一开始的时候,陈允琛都跟着没面子。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他跟着他叔叔从了医,逐渐淡出圈子。
想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方颐昀竟然破天荒地主动开口解释,“陈叔叔是来跟我们家合作的。”
“什么合作?”虽然邵闻箫对这所谓的合作一点都不感兴趣,但他还是礼貌性地问一问。
他没想到的是,这回,这位陈总竟然抢到前面主动开口跟他解释。
“是这样的闻箫。你父亲有意进军房地产行业,但你也知道,京城的这块蛋糕,都已经基本上被瓜分完了。如果想分一杯羹,就要两家合作。”
“你是想要方家注资吧?”邵闻箫皱了皱眉,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很不喜欢一个不认识,甚至有可能不怀好意的人,上来就自来熟地叫他的名字,这让他觉得很别扭。
“呃……”在听到“注资”两个字的时候,陈总的脸色有些微的不正常,但很快又恢复如初。
他的目光状似不经意地瞥向方颐昀,缓缓开口说道,“你这孩子,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呢?什么注资?是合作开发地块。”
邵闻箫一听,哟,这是欺负他不了解现在房地产的形势呢。分明是他们陈家资金链断裂,想要拖方家下水,还美其名曰“合作”。这套说辞连自己都骗不了,要怎么指望他能骗过方颐昀。
面前的这个中年人,智商估计连他儿子都比不过,也难怪他空有一个继承人的名头,手上却没什么实际的权力。这么一想,估计他就很需要这个“业绩”了吧。
“闻箫,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爸你问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邵闻箫的喉咙轻微地滚动了一下,强压住那股突然涌上来的呕意,定了定神,试探地说道,“以……我们家如今的成就与地位,真的没必要染指房地产。”
他相信方颐昀一定会听懂自己的弦外之音。那么,以他如此爱惜羽毛的个性,必然不会搭理这个人的提议。
他如此明目张胆地阻挠陈家抱大腿,其实主要目的很简单,那就是报复陈允琛。
别以为那天他是昏睡的,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有些事情,只要想得多一点,很容易就能把线索串联成一条线。
邵闻箫太聪明了,更多时候,他只是不愿意想。但一旦想了,就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
果然,在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中年人的脸色就完全变了。
“方董这……”他甚至从自己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中年人只觉得这个年轻人太不懂规矩,说话如此直白且难听,估计日后成不了什么大事。因为他连最基本的马虎眼都不打,一看就是自视甚高,又听不进劝的傻瓜。
第155章有病的是你吧
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他发现,邵闻箫竟然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还仰头平静地与他对视。而且他那种眼神,竟然刺得他都忍不住畏缩了起来。
为了掩盖他内心的慌张,他开始口不择言,“方董,听说令郎有心脏病,治疗效果如何?他今天是不是出来太长时间了?心情也好像不是很好,这真的不会影响他的身体状况吗?我儿子是专业的医生,可以让他……”
邵闻箫听到这些话,竟然缓缓地笑了,如果放在之前,他一定会恼羞成怒,从而跟他吵起来,然后导致了自己的发病。可是现在,他已经学会淡然处之了。
他不生气,自有人替他生气。因为他知道,方颐昀比自己更不希望别人当面提出,他有心脏病。
这在方家都是一个禁忌,更别说传出去了。如果在古代,像陈总及其儿子那种知道太多的人,有大概率是要被灭口的。
于是,他一字一顿地问,“陈总,谁跟你说,我儿子有心脏病的?”
“……”陈总无意中对上方颐昀仿佛要吃人的眼神,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在那一刻,他真的觉得自己的死期到了。
谁跟他说的?当然是他儿子。
自己进方家门之前,陈允琛就不放心地对自己说了很多,但他慌乱之下什么都忘了,就只记得那句“他有心脏病”。
其实,跟在这句话后面的是,“你要激怒他,让他当众发病”。
但没想到邵闻箫年纪不大气度非凡,竟然直接忍了下来。
被激怒的反而是自己。
也许是看“陈总”太久没回答自己的问题吧,方颐昀不悦地皱了皱眉,难得耐心又开口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谁跟你说,我儿子有心脏病?”
“没、没有……没人说……不不不!是我听岔了!令郎没有病!他一点病都没有……他很健康!”
“有病的是你吧?”邵闻箫这回终于“不耐烦”了,他直接拿起手边的金属叉子,朝陈总的方向扔了过去,堪堪从他耳边滑落。
“爸,我吃不下,先上去了。”说完这句话后,他竟看也不看在场其他人的脸色,直接把椅子往后拖,然后站起来就往楼梯口的方向走。
他之前配角色的时候,这样的对话,这样的语气,对他来说简直不要太轻松。如今演起来更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仿佛他天生就是这样的人。
方颐昀转头始终盯着他挺直的背,直到他消失在视线中了,才转过来对陈总笑了笑。
“他就是这样的人,没规矩惯了。陈总见过大场面,就不要跟一个小孩子计较了。坐!接着吃啊!”
陈总现在哪还敢坐啊,他就怕面前这个老的,稍微不顺心,也朝自己扔刀叉。于是他赶紧推说公司有事,就想要溜之大吉。
可是这个时候,方颐昀仿佛才刚刚来了一点兴致,他要求他详细说一下他们的那个方案,看他到底感不感兴趣。
没办法,陈总只好又坐下了。
而邵闻箫借口上楼之后,又做了什么呢?他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然后直接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就是一阵猛吐。
为了防止被外面的下人听到,他还特意压低声音,以至于整个人更加辛苦。没多久,他浑身上下就布满了冷汗,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他没多久就虚脱了,整个人斜斜靠在马桶和墙上,坐都坐不住,如果不是用手死死扒住盖子,恐怕早就滑倒在地上了吧。
他早上是真的没有胃口,什么都没有吃,也就根本没有东西可吐。能够吐出来的也不过是一点水,以及刚才囫囵塞进去的一堆药片。
是药就多多少少带了一点腐蚀性。因此没多久之后,邵闻箫就觉得喉咙一阵被火烧过似的刺痛,还有些发不出声音,就连吞唾沫都感觉十分难受。
他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想起失声那段时间的痛苦,不由得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喉咙,不停地上下顺着。企图用这样的方式,来缓解里面的灼热。
但是没等他“安抚”好自己的喉咙,新的一轮呕吐又来了。病痛从来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没多久之后,他又觉得左胸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疼痛。随之而来的是,他的眼前开始发花,看东西带上了重影。并且,他感觉自己的身体重得很,一直要往下坠。
这是晕倒的前奏,邵闻箫太熟悉了。
但他不能就这么狼狈地晕倒在卫生间,否则自己辛辛苦苦谋划着这一切,就要付之东流了。
迷迷糊糊想到这一点之后,他就一手撑着马桶的盖,一手撑着墙,用自己最大的努力,试图从地上站起来。可是他跪得太久了,再加上浑身虚软,所以只勉强站起来一会儿,就又重重地跪了下去。
闭着眼睛,他都能想象到,自己的膝盖,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定废了。
可是眼下不是管这个的时候,自己一定要从洗手间出去,然后到床上伪装成睡觉的样子。这样子即使是陷入短暂的昏迷,别人也只会以为自己在睡觉。
更何况房门已经被自己反锁了,下人们没有得到指令,一般不敢拿备用钥匙来开锁。再不济,自己也有一层最后的保障,那就是房间的备用钥匙一率都在成叔的手上。
一旦下人们发现敲门很久了都没人应,就会先跑去报告他们的管家——成叔。然后成叔一定会马上知道,这是自己出事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能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到窗边。他原本也以为自己可以,可现实总是给他重重一击。
别说正常走路了,他现在就是连扶墙站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每当这时候,邵闻箫就会对自己产生厌弃的心理,他抬起重逾千钧的手,“重重”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
他感觉自己下手很重,但实际效果却又如搔痒痒。不过这样子做,至少能让自己的神智获得短暂的清明。
第156章答应一件事
最终,在他自己的不懈努力下,总算扶着墙站稳了。只是身体晃晃悠悠的,在外人看来,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一样。
邵闻箫就这样靠着墙,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卫生间。在这个过程中,他的眼前是一片黑暗,完全看不见。也就是说,他能顺利摸索到床的位置并坐下来,全屏强悍的意志力,以及见过的运气。否则在这个过程中,随便撞到什么坚硬的东西,都足以让他当场昏倒在地。
好不容易坐到了床上,邵闻箫也不嫌狼狈与恶心了,直接就往侧一倒,躺在床上,逐渐陷入了昏睡。或者,应该说昏迷比较贴切吧?
在他毫无意识的时候,他的一只手还死死抓着胸前的衣服,嘴唇上的紫色也并没有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