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爷!爷!大事不妙了!宫里、宫里又......”
“怎么了?!”萧岑霍然起身,有那么一瞬,目光直如一支箭,射向门口慌乱的小厮,他暗中扶了扶桌子,沉声问道,“宫里怎么了?莫急,慢慢说。”
“咱们府上来了位面生的小公公,说是替圣人宣旨。可大人......您看这该如何是好啊?”
“宣旨?”萧岑转头看着床上昏睡不醒的楚临秋,暗中揣测天子的用意,愈发惊疑不定。他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还如此大张旗鼓,无非就是要让九商再次成为众矢之的。
只是不知,他这一回,耍的又是什么把戏?可别再像上次那样,于众目睽睽之下,将所谓重担扔在九商身上。那人的身子,可再也经不住任何折腾了。
“走!小冯儿,随本侯去接旨吧。”
天真的定南侯本以为,只要人到了前厅,将圣旨接过来一卷就完了,却不料那小公公竟坚持要楚大人亲自出来才肯宣旨。非但如此,按大岐国礼,那人还得焚香沐浴更衣。
“......”
萧岑这会儿实在是忍无可忍了,他开始左顾右盼,过了一会儿竟是猛然抽出悬挂在飞翎校尉腰间一柄宝剑,直指手捧圣旨的小公公,刻意压低声音道,“回去问问你家圣人,总这么折腾,有意思吗?这旨,咱不接了。”
“这、这......侯、侯爷您、您这是......”小公公想是头一回碰到这种局面,一张清秀的小脸皱得都快哭了,他只觉双膝一软,竟这样直直跪了下去,正好让萧岑有机会把剑搁在他脖子上。
萧岑向来疯起来不管不顾,再加上有远在漠北的部分将士作为倚仗,因此也就不介意偶尔出格一次。
他现在算想明白了,自己越闹,那位“圣人”便越是放心。如果不闹,那他的疑心病该是又犯了。
因此,他便也无视剑已出鞘,并纷纷围上来的禁军,径直弯腰拾起那滚落于地的明黄卷轴,展开细细看了起来。
可谁知这么一看,他的心竟漏跳一拍,短暂的怔愣过后,复又冷笑了起来,“同知枢密院事?连擢二级?这便够了吗?圣人究竟是真心想补偿,还是想借机堵住我二人的嘴?”
“侯爷!拔剑相对,可是大不敬!你......”
“本侯就是拔了又怎样?就是看了,又怎样?”萧岑将那圣旨胡乱卷成一团在众人眼前晃了两下,“几位若是看不顺眼,大可以现在就将本侯拿下,反正......”
“侯爷。”
“本侯说话的时候哪轮得到你......九商?!”萧岑威风耍得起劲着呢,根本无暇辩解这一声出自何人之口,待他抬眸一看,可不得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
只见楚临秋不知何时,竟被二小厮一左一右搀着,立于前厅台阶跟前,正静静看着面前的这一番“好戏”。
他看上去憔悴极了,唇色发白,目光有些散乱,整个人也好似无法自支,将身体的大半个重量,全都压在其中一个小厮身上。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匆忙之下命人给他换上了紫色朝服与青缎小朝靴,并规规矩矩地束起了发,将玉冠加上,一支簪子贯穿其中。站立不动,已是贵气逼人。
然萧岑却只看得见他额间细细密密的汗珠,及愈发惨白的脸色。
他急忙将圣旨扔回到小黄门郎的手中,随后便飞奔过去从小厮手中接过正在微微颤抖的楚临秋,忍着心疼问道,“何时醒了?怎的就下床了?”
第九十五章威胁
楚临秋却是倚靠在萧岑怀中,微微挑眉不答反问,“侯爷这是......做什么呢?”
“......”萧岑扭头望着厅内场景,难免有些心虚,他不着痕迹地把人包得更紧一些,挡住被遗落在地上的那柄剑,试图糊弄道,“没什么没什么,是这小公公一定得见着你了才肯宣旨,本侯正与他们讲道理呢,言你身体欠佳,不便见风。眼下人也见到了,圣旨也看过了,几位这就回去复命吧。”
“讲道理?”楚临秋扶着萧岑横过来的手臂站稳身子,随意扫视了一圈眼中布满敌意的飞翎校尉,觉得有些好笑。他心想,这人是觉得自己已经病得神智昏昏,没有基本辨别真假的能力了吗?
他赶来之前已匆匆和水吞了解药,不仅心口的滞闷感减轻了不少,人也松快了许多,只是病得太久,略微有些昏沉无力罢了。但还不至于行走全靠人扶持,随时都要倒下,所谓一脸病容无力支撑,不过是做出来给别人看的罢了。
“原来是小容公公。”
“大人啊!您可算来了!您再不来......奴才可就要命丧侯爷的剑下了!!!”这小公公见了楚临秋,竟如同见到了救星,手脚并用爬过去跪伏于他的跟前不住颤抖,连明黄卷轴也随它在地上不管了。
“公公这是说笑了。”楚临秋唇角微翘,扯出个略显虚弱的浅笑,他缓缓伸手,亲自扶起仍旧不停战栗的小公公,随即语带平静地问在场侯府仆从,“尔等可看清这位将军的佩剑是如何掉到地上的?”
“这......”家仆们一开始左顾右盼面色惊惶,均畏缩在侧不敢开口。但后来有个胆肥的无意间偷觑到楚临秋愈发阴沉的神色,心里便打了个突,竟忽而脱口而出,“小的们瞧得一清二楚,是这位将军拿不稳剑致其脱落!吓......吓到了侯爷......这才......”
“你莫要含血喷人!!!”
被指控的飞翎卫校尉顿时往前一步,对他怒目而视,手握成拳似乎想要出手,但却败在了楚临秋淡然似水的眼神中。
“那么这位将军是因何持剑?你可知此举犯了何罪?大岐律第五二条,藐视、威胁朝中重臣,按革职论处,并发配北江。待本官如实禀明圣人,你可有好果子吃?”
楚临秋音量虽不大,然字字句句都打在一众飞翎卫校尉的心上,使得他们竟不约而同打了一个寒颤。
那些人平日里不知世上还有这等面不改色颠倒黑白的妙人,今日可算是涨见识了。但咋舌过后,他们也想着暂避锋芒,吃下这个暗亏,毕竟今儿过后,这人可不能同日而语了。
“大、大人......您这是何意?我们、我们可没得罪......”
“本官是何意,小容公公应该很明白。”
“......”这容公公听言霍然抬头,却是猛地对上了楚临秋暗含威胁的目光,顿时瑟缩了一下,嗫嚅道,“大、大人放心,今日奴才除了宣旨,什么、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
“既如此,那便宣旨吧。”
说罢,楚临秋便在藏不住笑意的萧岑搀扶下,于前厅缓缓地跪了下来。他的面上一派坦然,仿佛刚才当真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小容公公急忙又爬过去捡起散落在地上的圣旨,抖着声音念了起来。其中内容虽无甚稀奇,但当萧岑再听一遍的时候,还是由衷为他感到高兴。
他忍不住侧头偷偷打量楚临秋的神色,却发现这人竟也在默默看着自己。
“同知枢大人。”
萧岑无声地唤了这一句之后,便见楚临秋原本还有些寒霜的面色顿时消融,眼角眉梢俱是暖意,与之前的气质大不相同,看得人不禁傻眼了。
还怔愣间,他就听得小容公公终于高声呼喝“钦此”,随即收了卷轴将其递给侍立一旁的仆人,而后略显怯弱地伸手将楚临秋扶起,小声道,“奴才恭喜大人。”
“小容公公辛苦了。”楚临秋这会儿一改先前的阴沉与凌厉,他对身后之人使了一个眼色。机灵的家仆会意,急忙上前将一个粗麻钱袋子塞到这小公公的手上,又附耳说了几句感谢的话。非但如此,便连随同宣旨的飞翎卫校尉们,也都人人得到了一个银锭子。
“不、不辛苦,这是奴才应该做的......”小容公公先是被明里暗里威胁了一顿,又突然得到了一份沉甸甸的好处,对这位新上任的正二品大员自然是又畏又爱,便也歇了先前的那些小心思。
“大人,侯爷,圣意既已宣到,小奴自当告退。此前多有得罪,还望二位贵人海涵,也请大人......替小奴多在师父面前美言几句。奴今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大人。”
楚临秋对他这番示好并未做出特殊的回应,只是微微颔首,一语双关地说了一句,“小容公公已尽得严公真传,还需本官帮忙吗?”
小公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连道“不敢”,再次请退之后便带着飞翎卫众人落荒而逃。
楚临秋见状意欲不明地笑了笑,竟坚持在萧岑的扶持下,亲自送他们到门口。这么一来,有心人便能在第一时间知道宫里来人宣旨了。
至于那块黄布上写了什么内容......只怕不消一刻钟,就会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人都见不着了。进去罢。”萧岑的手,始终搂着楚临秋的腰身不曾松开,自然心里清楚这人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
恐怕让他再多站片刻,便会当众出溜下去了。于是萧岑眼下不管不顾,就只想着把人弄进去,好关上侯府的大门。
好在楚临秋这会儿竟也顺从得很,萧岑让他转身便转身,让他迈腿便迈腿,只是仿佛有哪里不对劲,以至于众人总提着一颗心不敢放下。
第九十六章麻烦
果然,在身后大门完全合上的那瞬间,楚临秋竟骤然脱力软倒在萧岑的怀里,且仍在不住地下滑,抱都抱不住。
“九商!!!参茶......快取参茶来!”萧岑吓了一跳,只觉得一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他一面用力抱着楚临秋的上身,一面扭头朝家仆嘶吼道。
“九商?九商?你觉得如何?没事......没事......我扶你过去,你坚持一会。”考虑到这在院子里,萧岑最终还是抬起楚临秋的胳膊令其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扶半抱着把他弄到前厅的客椅上坐着,然后用袖子轻拭他额上的冷汗。
楚临秋也不知是不是晕得厉害,自坐下起,就始终歪在萧岑身上,眼眸微闭,不发一言,直到被人喂了一口参茶之后,方才回缓过来。
“好些了吗?抱你去歇着?”萧岑眼见楚临秋的面色愈发惨白,神思愈发倦怠,只觉得整颗心仿佛被人扔进火堆中炙烤,揪着疼,有些喘不过气。
楚临秋原本将要睡去,听到这话终是勉强掀开眼帘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忽而轻声问,“侯爷还想抱我?”
这个“还”字耐人寻味,似乎暗藏警告之意,令萧岑心里咯噔了下,一时不敢轻举妄动。他的手在半空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落回到楚临秋的肩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干笑两声道,“本侯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堂堂同知枢密院事哪能让人抱来抱去呢?这叫人瞧见了成何体统嘛?本侯的意思是......楚大人要不就在这前厅歇够了再进去?”
“嗯。”楚临秋这才满意了,他借着萧岑的力道在椅上坐起来,眼神常不经意地瞥向大门的方位,又沉默了良久后方说,“稍后可得麻烦侯爷替楚某挡去一些麻烦了。”
“为美人效绵薄之力啊......那本侯即便是赴汤蹈火,也当在所不辞。”萧岑紧盯着楚临秋那张即使在病中仍不掩光华的脸,不知怎的竟又说起了浑话,直懊恼得他恨不得撕烂自己的嘴巴。
但令他如何也想不到的是,楚临秋这回非但没有着恼,反而在与他对视半晌之后,便轻启薄唇,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你我缔结契约已有一段时日,不知何时能全周公大礼?”
“咳......咳......”彼时萧岑正托着杯碗打算把剩下的参茶一饮而尽,闻言顿时将黄汤悉数自口中喷出,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你再说一遍?”
“不知侯爷可愿与楚某行周公大礼?”
“愿......本侯自然是愿的!不不不九商!不急......这事不急!你大病未愈,本侯忧心让你累着。”萧岑激动得语无伦次,双臂胡乱挥舞不知该不该放下,完全就像个被长辈奖赏的垂髫稚子。
“咳、九商,你怎的突然提及此事?本侯、本侯居然还未做好准备......”萧岑不禁暗道自己失职,在他的想法中,这种事情应由“夫君”主动提出,怎么能让“夫人”受此劳累呢?况且他于此事上一窍不通,若不慎伤了楚临秋,那可怎么办?
思及此处,萧岑心中不免更为愧疚,便连脸色也变得青一阵白一阵的,过了许久之后,他干脆盘腿贴着朱椅坐下,微仰着头专注地看着斜倚在上方的楚临秋,并将这人的手拉过来放在自个掌心不停地把玩,小声道,“九商,你有此意,吾心甚喜。只是,眼下真不是个好时机,本侯......想要给你最好的。”
“楚某明白。侯爷不必太过放在心上,顺其自然就好了。”许是有些疲累,楚临秋忍不住抬手捏了捏眉心,连音量也不由自主降了下来,到了最后,几乎只是发出气音。
萧岑见到这样一番场景,真是既心疼又无奈,他急忙唤人取一床薄毯过来,小心地盖在昏昏欲睡之人的身上,而后便在与之相近的椅子上坐着了,打算守着这人度过余下的几个时辰。
却不料,歇了不过一盏茶,厅门外竟又有人来报,都承旨大人、编修大人并吏部侍郎、工部侍郎等均在院内等候,想要求见大人,恭贺高升,除此之外,还带了不少北江东阳那地罕见的补品及药材,可谓是有心了。
萧岑心想他们这般人如何也不事先准备拜帖,就这么冒冒然上门来了?也不惧自己将他们赶出去?莫非大岐的“重臣”们均是如此不拘小节?
此时此刻,定南侯终于明白早前楚临秋让自己挡的“麻烦”所指何物了。都承旨、院编修均是枢密院属官,登门拜见新任上司在礼数之内,还算懂事,只是这态度未免有些太过殷勤了吧?就更不必说宣旨的人才离开一小段时间,他们就已得知消息,看来这耳朵也是够长的。
萧岑忍不住回想起楚临秋在名册中注明,现任枢密使其人多疑怕事,不堪大用,只是圣人和宋阁老摆在明面上的傀儡,如今派这几人来打探消息,也不知是受了谁的指使?而换个角度想,他既如此庸碌无为,那么突然来了楚临秋这等厉害人物做他哪怕是名义上的副手,也会惶惶不安,没准要联合其余下属“背水一战”,暗里使些小绊子,确实要多加小心才是。
“走吧,随本侯出去会会这几位。”
“是。侯爷,大人他......”
“别折腾他了。”萧岑骤然出声,打断家仆即将出口的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楚临秋脸上,片刻后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好不容易睡下了,一会再闹醒就不好了。”
“对了,冯儿,你方才说......除了枢院的人之外,还另有两位侍郎?他们怎会凑到一处去?”
“小的不知。但那两位俱说自己是大人的门生。”
第九十七章示好
“门生?”萧岑若有所思地盯着厅前立柱,竟还颇有几分往日没有的深沉。
吏部侍郎陈岚,与工部侍郎章若汐,确是经由楚临秋之手擢升至如今这个位置上的,从某些方面来讲,可算是他半个门生。
只是这两位出现的时间,未免也太过巧合些了吧?却不知又作何求?
“算了,冯儿你就别过去了,多叫几个人,好生守着大人。门也关了,不准外人靠近此间一步。”说罢,萧岑再次回首,深深地凝视着歪倒在椅上闭目沉睡的楚临秋,良久后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故作潇洒地甩袖跨过门槛,往前院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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