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臣贼子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35(2 / 2)

贰臣贼子 真真酱 4952 字 2023-09-22

“侯爷!不是我。”楚临秋突然拔高音量把人叫住,可将要跨过门槛的萧岑听到动静只是顿了顿,却并未回首,“我知道。”

“大人?大人!大人莫急!元帅他......不过是需要时间消化罢了,待他缓过神来,便又会回来的。”庄校尉见自己主子一副左摇右晃就要打跌的样子,赶紧上前两步搀住他的胳膊,将人牵引到桌前的木椅上坐下,并亲倒了杯热茶放置在他手边。

“刚才的话,你们都听到了......一字不差?”楚临秋这才开口说了几字,便被自己的粗粝难听的音色给吓到了,遂不再多言,只怔怔呆坐着,目光飘忽不知落往何方。

就在这时,众军士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落在萧岑遗在门边的信笺上,着人拾回递给长官。孰料楚临秋只粗略看了几眼后,竟是连坐也坐不稳了。

“大人!!!”左右大惊,纷纷上前托住他不停向下滑的身子,其中一人还斗胆抬起他绵软无力的手,加大力气揉搓位于掌心外侧的穴/口。

“大人?大人!可好些了?”庄校尉自他指尖小心抽出那份信笺低头一看,登时脸色也不对劲了。原来那竟是一封楚临秋的亲笔手书,上言之事,字字戳心:“圣人亲启,夫萧氏长子早亡,次子安乐,尚公主,性懦且不堪用,唯其幺儿,素有大志,颇具雄才,不得不防,宜从其女下手......忠义侯长孙岑,年少英武,有乃祖遗风,然容易意气用事,轻信他人......臣自领命,巧夺半块虎符。”

其左下落款处,竟还明晃晃印有一枚楚临秋当时为都指挥使,所持有的公章。

更为要命的是,萧岑数月前曾于众人跟前亲口说出,楚临秋的一手好字师出范公,却自成一派,不仅根骨劲瘦笔挺,如松如柏,便连撇捺的落脚都与旁人迥异,非寻常大家可仿。

也就是说,这封为圣人出谋划策,旨在萧氏及兵权的信,确出自楚临秋本人之手......方才萧岑匆匆而去,正是有人与他说了这个。

“大人!大人,这信......大人!!!”

楚临秋也不知是哪来的气力,竟突然抬手挥开围在桌旁的手下,抓着那张薄薄的纸便踉踉跄跄地往门口走去。临近小院之时,又有人来报,称关押在牢中的原漠北叛将短短一刻钟内,竟也死绝了,只在墙上留下一封触目惊心的血书。

“大人,您......您可要保重身体啊!”庄校尉等人此刻几乎不敢直视自己的长官,只因楚临秋如今的面色已惨淡到了极点,那股虚弱劲儿,仿佛下一瞬就要倒下去似的。

事实也正是如此,没多久,众人就见楚临秋身形不稳,兀自“走”到廊柱那儿,倚靠片刻后,竟是突然偏头呕出一口浓血,而后缓缓委顿于地,彻底阖眸失去了意识。

“大人!!!”

第六十一章莫辩

楚临秋这回并没有晕睡很久,在部属们七手八脚地把他抬上床之后,就挣扎着清醒了过来。只是整个人仍显得过于虚弱,没说上两句话,便要停下来歇息一会儿。

众将都十分不忍心,纷纷劝他“别说了”,但楚临秋骨子里的倔强使他非要勉强自个儿,尤其是在发现萧岑并未出现在床边之后,那颗心就愈发冷硬了起来。

“侯爷呢?”

“侯爷他......他在......”庄校尉几人面面相觑,实不知该如何对长官说起这桩事。

萧岑在屋内乱作一团的时候,有遣漠北旧部那个叫宋琰的,过来传话,称他领兵往西川去了,让大人勿念,不日便归。

可在场诸位哪都不是心照不宣?元帅大人何曾在自家长官病重晕厥时,不打招呼便离城出走?在几日前,他甚至连迈开半步都不肯,非得守在床边直到大人醒来。

这不是生他们家大人气了,是什么?

“大人......”

“说!!!咳咳咳......”楚临秋人虽孱弱不堪,气势却半分不减,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庄校尉,很快让他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大人!大人您千万别动气......属下、属下说便是了。侯爷去西川寻真相去了。”

“拦......拦住他......快去......去!!!”楚临秋一把将身边的人推出去老远,而后整个人则趴伏在床帮上剧烈地喘息着。他心知,萧岑一旦踏入西川,必然还会有更多的“证据”等在那儿。

这是个破不了的连环局,招招致命,请君入绳。只可恨自己如今有心无力,莫说亲往追赶,便连这一方小床都下不得。

“大人,您且好生歇着,属下已派人骑快马去寻元帅,不出一炷香必归。”

楚临秋谁也不想理睬,当他在众人的手忙脚乱的搀扶下又倒回去了之后,就始终维持着一个姿势,目光发愣地望着某处,直到云微携带药箱而来。

老先生见了这只一会儿时间便去了半条命的人,终是怒其不争,在地上狠狠地跺了两下脚,而后才走近前去,三两下扒开他身上的衣物,于他前胸、下腹大穴处,火速落满了银针。

“都给老夫往后退!别围着!你们这是要闷死他吗?!还有你!!!老夫费劲心思挖回草药捣碎往你肚里塞,不是让你来作践的!”这人见楚临秋一副“不服管教、我行我素”的样子,早就憋了一肚子气,此时见萧岑也不在屋里,免不得就要说得更起劲。胆敢指着声名威震大岐的楚大人鼻子骂,这位乐衷周游四海的云微先生,怕不是亘古第一人。

“先生,你那儿可还有神药,能助我支撑一段时间?我不能......总像个废人一样躺在床上。”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他不能被击垮。然而实际上,他此刻甚至需要依靠狠掐自己手心来维持神智的清明。

“你是宁愿饮鸩酒来止渴,也不想品尝那些真正的甘霖?罢了罢了,”云微抬手撤下那一排闪着寒光的细针,转身递给小童,“老夫身上还真有几颗反噬力微乎其微的丸子,权当是便宜你这小子了。只不过......同知枢大人欠了老夫这么多条命,也要拿等价之物用来相抵才是。”

“先生想要何物?”为在外人面前不至失了仪态,楚临秋早在银针被撤下那刻,便抬手合拢了衣襟,并令手下扶自己起来半靠在床头。此时他虽仍气力不济,说不上几句话,但面上比之方才,好歹多了三两分人色。

云微闻此也不做扭捏情状,直言道,“老夫想借你玄武卫经营十年的关系网助我找一人。事成后,老夫把钟山上的药园子及暖泉也一并给出,保你姓楚的顺顺当当活到发须皆白。”

“既然先生都这么说了,那此人定然万分难寻,没准早已不在人世。”

“绝无可能!!!”

“咳咳咳......”此时楚临秋正微仰着头打算将瓷碗中的苦药一饮而尽,受到惊吓不仅剧烈呛咳起来,还将里头的汁水洒了大半。

见老者也为之色变,楚临秋暗忖这八成是位分量极重的人物,发妻、子女、徒儿......对了,思及此处,他倒是想起了一个人。

“先生这么多年与你那爱徒,刘筠可还有联系?他先前在漠北军待过一段时间,如今人尚在陶都。咳咳......”

“少说两句罢!”云微老先生略带嫌弃地往床上看了一眼,随即掏出手帕拍在他身上,“有那份闲心不如多想想怎样把你的侯爷哄回来。”

“......”一提起这个,楚临秋的眉眼立即就冷寂了下去,刚安分点儿的左胸又泛起丝丝密密的疼痛,“回不来的。”

“为何?”

“......”楚临秋只是摇头。若纯粹为奸人诬陷,他还能理直气壮地争辩自己并未做过这些事,可无论是那封信,还是萧老将军之死,他都百口莫辩。

一步错,步步错,不能因为悔过及时就当那些从未发生过。

“那就不争取了吗?你楚大人何时也变得这般胆怯?萧元帅之前都能信了你的鬼话,如今你花言巧语说一些,还怕......”

“正因为如此,才不能去做。”或许,萧岑更在意的是他曾经的欺骗与懦弱吧?看,姓楚的从来都是这样卑劣的人。

“给他点时间冷静一下吧。”

下定决心后,楚临秋随即召回了前往追赶萧岑的兵众,放任他去到西川,自己则又躺了回去,倦倦地阖上双目,浑身散发着消沉的气息。

云微杵在床边吹胡子瞪眼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拿他毫无办法,只瓮声说了句,“别忘了你答应老夫的事”,便甩袖愤然离去。

解铃还须系铃人。

楚临秋的心结是自己给打上的,当是指望不上他人。

第六十二章挣扎

萧岑这一整日来都过得浑浑噩噩的,不知事情怎就突然到了这个地步?他本是临时被拉扯去处理事务,没能陪楚临秋一道儿去见使者,谁成想有人就给他捅了这么大的一个篓子。

在几个旧部的指引下,他不仅见到了那封楚临秋数月前亲笔所书的密信,还从一颗银杏树下,挖出了原本该用在自己身上的毒药——“仙姝”。

姝者,美好之意。不料竟被用在如此阴毒的玩意儿身上,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若只是寻常物什,萧岑还能劝服自己这一切均是有人构陷,意图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可那封信上的字......就是化成灰他都识得!楚临秋的撇捺落点与旁人不同却又无比相近,非是日夜研究者,当察觉不出亦无法临摹。即便有人能仿,也写不出那种神韵。

还有墙上的血书......是什么,让他们宁愿流尽一身的血,也要布这么的一次局?恐怕只有真正去到方尹狗贼的老巢,才能得到一切他所想要的真相。

但眼下还在路上,他就已经开始想那个人了。也不知楚临秋现下怎么样了?可有听话服药,于物华城中安心等他?

不......萧岑突然抬臂攥紧手中缰绳,勒停座下骏马,随即将头深埋进松软的长鬃里,肩膀不时耸动几下,似乎情难自抑。见主帅如此,部属们不得已也跟着止步,面面相觑,最后倒将翰臣推了出去,“元帅,要不......我们还原路返回吧?想那西川各郡,也不会有什么更新鲜的东西。您既然放心不下大人,就......”

“不可!都行进了这么长的一段路程,岂有走回头路之理?元帅!那奸贼从一早就想着害您性命,您还总想着他做什么?!”

“宋琰,你可闭嘴吧你。还嫌大人不够烦乱吗?”翰臣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并将人挡在身后。

萧岑此时内心确实在遭受着异于常人的痛苦,他能清晰地感觉出,自己脑中住着一个黑发黑眼的恶魔,那妖孽也与宋琰一般在那逼仄的空间中不住嘶吼:“你的一颗真心终究是错负了!什么情投意合?什么两厢厮守?都不过是别人一开始布下的局罢了!你还不清醒吗?!”

不......不是这样的......哪来的混蛋?快出来!九商根本不会这么做,他与我坦诚过,就是......

“轻描淡写你还真信了?别人可有对你和盘托出?不过是你自己傻罢了。萧老将军有你这样的孙子,才真是到地下也不得安宁。”

“不准提我祖父!你是谁?你究竟是谁?!躲躲藏藏的算什么好汉?给本帅滚出来!!!”

“元、元帅?您、您没事吧?”众军士这回是更加傻眼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元帅垂首神伤一阵儿后,竟突然“发起疯”来,不仅对着无人的地方喊叫,还将长枪一把拍飞,令其贯穿前面的杏树。

又是杏树。

萧岑凝眉望着这满地秋叶黄,一时心中颇觉讽刺。

“走罢。”

“元帅您......离西川容县也只有几里地了,要不我们还是......原地休整一番再行进吧?”

“也不让你们杀敌了,有必要休整吗?”萧岑倏地从马背上起身,白了翰臣一眼,并撸一把脸后,便若无其事扬鞭轻拍,转瞬间便走到前头去了。

“元帅!!!您慢些!这......”众将们再次无可奈何,只得纷纷跟上,两条“长龙”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往逆臣叛党的老巢而去。

不知是不是翰臣等人的错觉,总好像萧岑现下彻底变了个人,较之先前少了几丝温度,多了几分沉稳与冰冷,他沉着一张脸的时候,几乎令人心下胆颤,不敢直视。

翰臣竟从他身上,看到了楚临秋的影子。那些“证物”对他来说,就这么难以接受吗?

几人怀揣着各自的心思,倒也按时停在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容城。这是整片西川土域最不起眼的小县,位于最东最南边界,与荆河接壤。荆河蛮荒之地,尚未开化,带着这个地方也几与他们相同,人烟稀少,满目萧条,与死城无异。

可谁又能想到,在它平平无奇外貌掩盖下,竟是数不胜数令人咋舌的罪恶。萧岑翻身下马,亲自举着火把,顺着血书中的指引顺利摸到一处农庄地道中。甫一推开那扇布满薄灰的门,眼前的景象就把众人惊呆了。

只见这间不大不小的密室中,四处堆积着腐烂的尸首,及生了锈的枪矛斧钺,桌上还遍布着被摊开的手札,目测十余本。

“元帅小心!且让手下前往查看!”

“元帅,为何这些尸首不仅没有恶臭,反散发出异香?他们又是何......啊!!!飞鹰!元帅!他们也是......当年幸存下来的人?”

“元帅你快来看!这手札、这手札详尽记录了当年南路军被袭的......真相!那上面说、上面说......”

“说什么?”萧岑将火把递给宋琰,随后一把夺过那人手中的信札,逐一翻看起来,结果还不等辨出最后一个字,他的心已然凉了半截了。

原来那上面竟说是玄武卫人马出动在另一面拦截,才导致南路军遇袭时退无可退,几乎全军覆没,幸而西川军及时赶到,这才救下了百余人。自此他们隐姓埋名只为复仇。如果他们打心底认为是楚临秋故意切断生路,那就无怪后来莫名其妙的敌意了。

可是那上面写的就是对的吗?焉知不是另一场阴谋?

反正萧岑一个字也不信,只觉可笑。然还未等他小小地舒口气,身边人却又递来了一方白玉佩。

这块双螭菱形佩是楚临秋所有之物,为圣人赏赐,世上仅此一对,是真是伪,寻人来看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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