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城听懂了。原来你也是被骗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被骗,所以我说我自私,愿意参加这场骗局。付雨摇头说,毕竟和自己喜欢很多年的男生在一起,这个诱惑太大,我没扛住。只是一开始我很开心,但越来越难受,到后来很难过。为什么啊?伏城没哄过女孩子,塞过去半块饼干。因为付雨接了他的饼干,因为我一开始对蒋白的照顾是不求回报的,我乐意每周一次,我看见他就足够快乐,足够幸福。可一旦成了他前女友的顶替,他对我的那些好都不是真正给我的,想起来就难过。我喜欢吃烤五花肉,不吃素,不喜欢喝酸奶,每天晚上他给我买的酸奶我都给室友喝。要是能卖回超市,我每个月还能赚一笔。特别是我对花生过敏,为了当这个顶替,胳膊上起了两年多疹子。我的胃也没毛病,想怎么吃冰就怎么吃冰。我和他看电影连一场3D都没看过,他总说你会晕。对不起,我不晕,我不想看2D。一股脑发泄出来,伏城听愣了。原来师哥即便交了这个女朋友,都没有忘记对自己的好。可我得忍着,因为我骗人了,这些就是自私的后果。付雨继续说,我还要假装自己是F,我明明就是A,凭什么要当F?你名字里没A。伏城说。你别打岔,我说有就有。付雨笑了,反正我也是活该,是我有错在先。就算我还喜欢他,也不想瞒他太久。不可能!伏城再一次憋火,你怎么会不喜欢我师哥呢?谁都喜欢他。真的不喜欢了,小时候戴着滤镜看他,真实接触下来,特别是他失忆后,我慢慢想清楚了。付雨说,我喜欢的蒋白是以前那个,阳光邻家哥哥,善解人意,优秀学生,这个蒋白,不是我喜欢的人。他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伏城有点不高兴了,你怎么能不喜欢我师哥呢?可能我喜欢的并不是他,只是心里的设定,只不过以前的蒋白全对上了。换成别人,可能也行。我可以照顾他,给他打掩护,按照医生的嘱咐讲他小时候的事,可不应该骗他感情。付雨剖析自我,今年年中,我想过和他说分手,把真相告诉他,也和叔叔阿姨谈过。可他们说,怕我突然提分手刺激蒋白,让我再等等。我就只能等着,现在行了我知道了。伏城痛快地说,这件事不怪你,你不知道我师哥喜欢我,他给我买松松饼干,天天给我带桃子,还送我一对钻钉,虽然本来是送咦,你没耳洞啊?没有啊。付雨揪着耳垂,他天天给你带桃子?带,从小给我带。伏城左看右看,还真是没有,没有耳洞还要送耳钉,难道这就是艾斯爱慕吗?你还真是没有耳洞那我师哥送你耳钉干什么?伏城自问自答,算了,反正现在耳钉是我的。假冒女朋友的事我不怪你,你你现在还难过吗?付雨想了想,终于知道自己家的桃都去了哪里,原来自己是水果批发商,蒋白帮自己写作业就是为了薅桃子。还是有点难过,毕竟以前喜欢那么久。你难过也没用,师哥喜欢我。还亲我呢。伏城有意显摆,他亲我还咬我舌头呢,亲你不这样吧?你快别提了。付雨推他一下,吓死我了,回去洗嘴洗半小时。你现在看我难过是不是很开心?伏城笑着吃饼干。也不是特别开心。你吃吗?你说这句话的时候别笑这么明显,可信度还高一些。付雨说完一身轻松,也好,分手也对,本来我就不是真的。我也不应该当假的,我值得有人喜欢,像蒋白对你那样,记住我都喜欢什么。放心,你将来一定能遇到。伏城拍拍她,你将来,一定会像我和我师哥一样幸福。付雨看着他,这可真是吃自己家的桃子长大的男生。显摆够了吧?没够。伏城心里爽,来,我给你讲讲腕子上这个JB的来历吧和张焱告别后,蒋白心情不算很好,接下来几天他发现几件奇怪事。一件是伏城总是笑,看着自己莫名其妙就笑开了,问他笑什么,他也不说。但笑就笑吧,他笑得好看,有小梨涡,自己爱看,还可以摸。第二件事,伏城竟然主动报名大汇演,说是最近开心事太多,心情好,愿意给正山添添彩。这下忙坏了罗强,和胡一虎想方设法改编节目。可节目单已经报上去,无法加改,最后只好弄个压轴的大戏,让伏城做好准备。第三件,没人关心他和付雨怎么分手,倒是有人说,付雨和3班转校的那小子有点事情。3班转校的?蒋白推理排除,直到看到伏城和付雨迎面而过打招呼,危机感涌上心头。前女友和现男友这是怎么回事?有待观察。周四中午请假,蒋白去找王薇薇主任扎针灸,同时去银行汇款,把伏城爸爸最后的安家费落定。暂时没动爸妈的卡,是自己在深圳攒的钱。这张卡来得奇怪,爸妈说是自己在深圳办的,钱也不多。蒋白一直没搞明白这张卡的来历,现在想想,大概就是自己打拳赚的那点油水。11万多,自己在深圳忙活,估计每场能让大老板赚几十万,结果一年下来就攒了这些。所以蒋白把墓地的钱压在11万以内,他只有这些钱,刚好给伏城的爸爸。自己爸妈带伏城去治病,这笔钱应该由自己来出作为弥补。把这些事都办完,蒋白开始联系陵园,问了几个黄道吉日,本周末刚好不错。上午11点之前下葬即可入土为安。蒋白没经历过白事,或许以前经历过但是忘了,只能反复追问需要准备什么,又提前准备好零钱硬币和香烟,买好黑伞。再买4身黑色运动衣,长衣长裤加外套,卡里就剩下几百块。几百块全买弹珠汽水和饼干,偷偷存在宿舍衣橱里。眨眼间到了周五,蒋白跟着伏城坐班车,回了伏城的家。师哥你真买好了?伏城爬着楼问,墓地那么贵都办好了,周日早上7点,我陪你去殡仪馆,然后直接去陵园。蒋白掏家钥匙,陵园那边也安排好了,只要等等。伏城阻止他开门,这么大的事,我得告诉师叔,你先跟我跑一趟师叔家!师叔看见你绝对高兴!师叔?蒋白还愣着就被伏城拉走了,一路跑下楼。又是伏城拉着自己跑,跑得飞快,把困感远远甩下。跑过几条小巷,忽然之间一条白灰色的旧马路横跃眼中,脚下被运动鞋踢出灰飞色的尘土。蒋白抿着嘴,加速快跑,紧握住伏城的手,在风驰电掣间看伏城飞扬的眉梢。天气明明已经转凉,可他们只穿校服外衣,里面还是短袖,火力热如日光,能把彼此射化掉。他再看伏城,伏城还在笑,静静笑出了热闹和喧腾。跑了一会儿,伏城指着一栋矮楼:就是这里,师叔呼,我喘口气。你可能忘了,师叔叫廖程明,家就住这里,一直没搬过家。走,你跟我上去,让师叔给咱们包包子!等等蒋白有些犹豫,结果再一次被伏城拽跑了。楼不高,他们三步两步比赛似的冲上去,在布满油烟味的楼道里追着吵闹。进了楼洞伏城回身亲了蒋白一口,亮晶晶的眼神和汗珠一起闪。楼道里暗下来,还能听到谁家在炒菜。改成蒋白追伏城,把他按在落灰的烟灰墙上亲,嘴唇和牙齿摩擦,从校服底下掀,一掀掀到胸口下。伏城被亲得呼呼喘气,系着松开的裤带往上跑,直到他们亲得动静太大,跌跌撞撞碰倒楼道里的自行车才算暂时安静。自己人自己人,亲不过伏城跑到一扇门前,咣咣咣拍了拍:师叔!师叔!我放学啦!我们回来啦!只有喘息声,蒋白喉结一动,攥了攥手心的汗水。师叔是谁?想不起来。再一次见到曾经认识自己的人,这感觉不算太好。爸妈那些朋友也认识自己,但见了面总找不到真实感,隔着一层毛玻璃说话,他们看不见自己,看见的全是另外一个蒋白。门里好久才有动静,蒋白喉结再一动。喊什么,就数你嗓门大!廖程明扶着桌角过来,开了门,透过防盗门的纱窗看了看,谁和你一起来了?邱离还是青让?不早点说,我又没买菜又没做饭的,知不知道防盗门打开,廖程明愣了。师叔。伏城笑得止不住,师哥回来了,我把师哥带回来了。蒋白也愣在原地,看着面前不算年轻的男人。可他没想到,廖程明竟然掉头而去。视线穿透廖程明,蒋白看到客厅里有一头正在修补的南狮,它静静蛰伏着,等待开光点睛。蒋白不记得怎么舞狮,但他觉得,它在等自己。这头南狮,是他自己的。第70章孝狮再现师叔?师叔你去哪儿啊?伏城追进门。廖程明往屋里走,每一步都是歪的,扶着墙,扶着桌,可脚步坚定没有回头。伏城追着去,蒋白摸着陌生防盗门犹豫了,还是迈步进了屋里。他是伏城的师叔,也就是说他是自己的师叔?蒋白站在客厅里,傍晚光线不足,饭菜味自左边厨房而来,好像有东西烧糊了。他去厨房关了煤气灶,轻轻咳一声。锅里是韭菜炒鸡蛋。等他再一次回到客厅,所有静置家具活起来,堆成山朝他翻滚涌动。它们要说话,蒋白终于听清楚,它们说想要回来,经历了多少年压制焚毁准备重见天日。时光倒流,墙上全是照片。蒋白一张张摸着看,地上是一头黑色的南狮,它们在等自己。照片中有年轻时候的廖程明,另外一个男人顶着狮头,这是伏城的爸爸?旁边有一个漂亮女人,怀里抱着咧嘴大哭的孩子,这应该是伏城。哭得真难看。蒋白抿了抿嘴,可是抿着抿着又不开心了。伏城的妈妈已经不要他了客厅光影稀疏,蒋白在一阵饭菜尘烟中听老照片讲故事。半晌,他捏住裤兜里的银行转账回单,只要自己在,伏城就不是流浪猫。卧室两间,廖程明在大的那间里,蒋白却只听见伏城说话声,像电视机好久没关。一阵风吹进来,厨房门挂上的蓝色布帘闹得开开合合,蒋白抓住布帘一角,突然眼熟,好像自己小时候和谁在这里玩过捉迷藏。他又重新看墙上的照片,伏城那么小,廖程明还没长胡子。师叔你怎么了?伏城围着着急,师哥回来了,真是师哥,不是我逼着他回来廖程明背着手,看着窗外。蒋白走进来,屋里一切都很陌生,廖程明和自己差不多高,背影冰凉。师叔伏城站在当中左右为难。师哥回来,师叔不应当高兴吗?为什么不肯见呢?蒋白往前几步,看到床头柜上还泡着一杯通透的黄茶,嘴里干巴巴挤出一句。师叔。廖程明背影一动,男人的肩猛颤几下,苦嘴翻甜,只能靠呼吸舒展。伏城想不透,火气降下来劈开凝固气氛,好像知道师叔为什么背着身去看窗外,说什么不肯转过来。蒋白猜,廖程明哭了。这场景似曾相识,那年他终于肯开口叫爸妈,蒋文辉和肖咏沐也是哭了。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能把廖程明的眼泪引出来。师叔,真是我师哥。伏城想劝,我师哥说他想起来了,他记得我,我才带他回来的。后天我爸下葬,他说他陪我去。廖程明已经平静下来,可脑袋里像闯进一列火车,进站出站一刻不停嗡嗡作响。孩子走那年14岁,该上初三,如今应该是高三,长得那么高,几乎不认识。可那个眉毛,那个鼻子,那个凡事有自己主意的眼睛,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蒋白,伏弘没等回来的徒弟,伏城师哥。伏弘你没等回来啊。你爸的事咳,都安排好了?廖程明顾左右而言他,等声音平缓。安排好了。伏城在师叔背后说,不敢走过去,墓地涨价,原主怪我一直没付全款,涨了好多。师哥帮我付上的,他说我的钱留着上大学。这事你找我,你师哥能帮你多少?他也上学呢廖程明还是没转身,伸着胳膊去拿茶杯,茶水面晃悠悠,他也还上学呢
说着他转了过来,和蒋白面对面。回来了。廖程明用说明的语气。蒋白想,自己确实是回来了,刚要点头,这个高大的男人已经到了眼前。他比照片中的风采青年苍老许多,只是十几年人便蹉跎了,鬓角藏着不少白头发,灰蓝色的短袖衬衣倒是清清爽爽。他的笑容和照片里很像,即便这么多年过去了,眼睛,甚至每一条皱纹里都藏着饱满的生命力。然后他用力地抱住自己。蒋白低了下头,胸腔快要挤碎。回来就好。廖程明抱着蒋白,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这个点头不仅意味着欢欣鼓舞,还有他和自己搭档心照不宣的期盼。伏弘你看见了吧,你徒弟没让你失望,他回来了,让你儿子亲手带回来的,你都看见了吧。蒋白一动不动,不少人试图用拥抱和接触唤醒他,哪怕只有一点可能。但没有一个让他这么难过,明明应该是开心的事。回来就好。廖程明慢慢地松开蒋白,眼睛已经没了泪花,回来就好啊。他拍了拍蒋白的左肩,皮肤下,血液正慢慢回流至发白的手指关节中。蒋白再一次点点头,难过之后,终于感受到了喷涌的喜悦。我回来了。他说,说完再看伏城,我记得他。廖程明深深喝了一口茶,这才找回笑的感觉。记得就好,你师弟惦记你。我们也很惦记你。回来了就好,回来了伤好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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