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椅子而已,赔什么赔?坏了就坏了。你我二人的兄弟情,不要像这把椅子一样,便行。”
“说得是,好兄弟!”
颜真:“……”
他不得不出声打断他们的“互诉衷肠”,“父亲,我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哼!你还是不是我颜柏庸的儿子?是的话,就给你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颜真:“……”你这是根本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啊。
“什么将功折罪的机会?”
“你混入洛天教,作为我们的内应,告诉我们骆寔的打算。”
“……”颜盟主此举,看似突兀而不明智,实则恰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因为早在武林大会的时候,他就从骆寔看颜真的频率和眼神里,乔出了一丝丝不一样的意味。再加上关于骆寔断袖的传闻,他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骆大魔头,绝对是看上自家儿子了。
既然如此,颜真为他们的大业做出点牺牲,也未尝不可。他相信,作为他颜柏庸的儿子,是不会连这么一点魄力都没有的。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殷切的看着颜真,是不是希望他立刻点头。而此时,颜真的目光却并没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顺着他的目光往一边看去,很容易发现,儿子是在看自己的母亲。
但是颜夫人却是看向自己的丈夫。此时,如果是有心的人,就能看出,这一家子,对彼此都没有什么感情,只不过是维持表面的和平而已。就连颜夫人,虽然总是在人多的场合,温柔的让自己夫君不要生气,但却并没有投入什么真实的感情,反而她的目光平静得让人害怕。
“颜真,为父方才的提议,你同不同意?”
“如果我说不同意呢?”
“放肆!!!”颜盟主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看着又要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了,但这次却被颜真成功安抚了。
“父亲息怒!先听我说。”
“……你说,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来。”颜盟主在颜夫人的搀扶下,重新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他一双虎目死死瞪着颜真,肆意释放出十分强劲的威压,如果是心理素质不好的人,恐怕此刻早已腿软跌倒在地了。
“首先,儿子不知道父亲哪来的自信,认为儿子一定会取得骆寔的信任。但儿子想说,如果父亲当真要走这么一条路,那必须,先给儿子编一个合理的身份才是。”
“什么身份?”
“比如……骆寔儿时的玩伴?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但这个人却消失了。总之,一定要是让骆寔能够轻易放下戒心的身份。”
此时,在场其他人的思路,都已经不知不觉,就被颜真带着走了。甚至,有一个掌门还说,“方法是个好方法,可惜操作起来太难。贤侄你是颜兄的儿子,这点天下人谁人不知?骆寔也知道。你怎么会跟他扯上关系呢?这说出去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那可未必。侄子能觉察出骆寔对侄子的确是不一般,那么他是否从侄子身上,看到谁的影子呢?如果不能硬编出一个身份,那么往那方面凑,也是可以的。”
“我以为,颜贤侄说得有理。颜兄可以考虑。”
“嗯,算你小子考虑周到。此事便交由我来解决,你只管做好准备便是。”
“……”颜真咬了咬下唇,低头似乎极为不情愿地应道,“是。”
那脸上的小表情,看得别人心生不忍。
颜盟主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打听到了骆寔这几年来,都在锲而不舍地寻找他的“梦中情人”。
是真的梦中情人。
不错,就是那个频繁出现在骆寔梦里,看不清楚面容的人。骆寔一直认定,此人便是自己的命定之人。
他那天见到颜真,大概是觉得颜真的身形跟那个人十分相像吧,因此才会多看几眼。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天助他们,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颜盟主派人千方百计带回来了几幅骆寔的亲笔画像,发现这上面的人物,每一个都没有脸,但是却自有一番韵味在里头。
“你,照着这上面的服饰穿戴起来让我看看。”
“父亲,这么短的时间,去哪里赶制这些衣服?”
“不用赶制,这不是有现成的吗?”
“嗯?现成的?在哪里?”
颜盟主吩咐夫人,打开一个包裹,拿出几套衣服。颜真仔细一看,发现包裹里面的衣服,有几套还真跟画像里头的,差不多模样,顿时觉得十分惊奇。
“这是我让你娘赶紧去买的。快换上,让我看看。”
“……”颜真无法,只得照做了,他先拿起一套浅绿色的服饰,去里间换上。他一边换,一边还要吐槽骆寔的审美,暗道,在他的梦里,怎么会出现这种衣服?
可真是害惨了他。如果穿着这样的衣服上街,别人或许觉得他是哪家的男宠,又或者是哪个阁楼的头牌小倌儿。
真是令人无奈啊。
一炷香之后,颜真换好了衣服,从里面走出来,背对着人的时候,看起来还真的是跟画像上的一模一样。
颜盟主看着他,不停地点头,“不错,不错。选个适当的时机,你就上山吧。”
“父亲!还不可操之过急!”
“你又怎么了?”颜盟主数次被自己的儿子落了面子,觉得十分气愤,忍不住把手高高抬起,就要落下来。
第203章卿本佳人,奈何在我上方(二十四)
“父亲息怒!我不能就这样上山,得让骆寔主动请我上山。”
“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骆寔主动请你?”颜盟主狐疑的目光,在颜真浑身上下扫视了一下。
颜真丝毫不惧,只是说,“父亲,您就瞧好了吧。”
他知道骆寔过段时间,无论如何也要下山求医。因为他的内伤越来越严重,几乎到了喝药运功都无效的地步。
每天早晨醒来的时候,他都会被胸口的疼痛折磨得几乎晕过去,每次都是凭借超强的意志力,压住了那股愈演愈烈的疼痛,起床处理公务,顺便再打听一下山下的动态。
颜柏庸那伙人,也不知道在憋什么坏水,竟然整整几日按兵不动,让他的精心部署,全都派不上用场。
原本在他的认知里,讨伐他,必须要先派出试水的,那他正好可以杀鸡儆猴,好好地威慑一下他们。
可是没想到,那群人这会儿竟然如此沉得住气,看来是身后有高人指点。
此时的骆寔,还真没想到,这所谓的“高人”,竟然就是他心心念念的颜真。
他的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对颜真的思念,也越来越多,他午夜梦回之时,几乎要以为颜真是哪个山头过来寻找猎物的妖精,想要勾他的魂魄。
否则,在自己狠下心离开之后,为什么他的身影不仅没有从自己的脑海中被剔除,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住进他的心里。
颜真……颜真……你到底是谁啊?这是骆寔每天都要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这天,骆寔坐在马车里,很难得地抛弃他最喜欢的红衣,穿了一身白,并且没戴面具,看上去整个人气质又变了,竟然凭空多了几分温润。
“羽衣,你说,老先生会见我吗?”
“一定会的。就是……老先生的那个怪脾气,依照教……公子如今的状况,怕是吃不消。要不,让属下先上去求他通融通融?”
“不必了,有求于人,姿态就要摆得足一些。”
“可是公子……”
“好了,不要再说了。离那里还有多久的路程?”
“大约一个时辰后就到了。公子您要不要先休息一下?您的脸色看上去很苍白。”
“嗯。”骆寔这回倒是没有反对,而是把头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没多久,就呼吸均匀了。倒不是他对下属从不设防,而是他没睡着总是装得跟睡着一样。这样方便他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的事情。
在闭目养神中,时间总是过得特别的快。转眼马车就已经行驶到一座云雾缭绕的道家山脚下了。
骆寔被搀扶着下了马车,便对一起跟他的属下说,“在这里等着,我自己上去。”
这句话,自然遭到了属下们的一致反对,他们均不放心让骆寔一个人上山。原因很简单,这座高耸入云的山,哪怕是用轻功攀爬,都要耗费一定的时间和体力,就算别说完全不用内力,徒步走上去了。
普通体力好的人,尚且都要虚脱,更别说似骆寔这般,有重伤在身的人了。
在骆寔的手下们看来,这位神医,纯粹就是刁难他们,并不是真心想要医治他们教主的。奈何教主一意孤行,无奈,他们也只能跟随。
可是眼下,明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却故意放任教主一个人上山,这样的行为,是所有属下都做不出来的。
但骆寔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人反对成功过。在一般情况下,他们都只能低头,恭敬地听从吩咐,否则,后果也并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于是,在骆寔不断释放的威压下,他们最终还是退到了一旁,目送他们的教主背着手,一步一步地踏上台阶。
骆寔是真的自不量力吗?未必。
他只是想向那个人证明,骆天霸的儿子,姿态同样可以做得很足。他爹当年就是死在“轻视”上面,而他再也不会重蹈覆辙。
只是,就骆寔目前的身体状况而已,他要爬这么一座高山,确实是有点儿勉强自己。上了差不多百来个台阶之后,他就已经觉得腿像灌铅一样抬不起来,不仅如此,他眼前的世界都在旋转,胸口也一阵阵发闷,几乎要喘不上气来。
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在他再踏上一个台阶的时候,他便毫无预兆地吐了一口血在地上。紧接着,他屈膝重重地跪了下去。
“呃!”骆寔只觉得膝盖骨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差点无法忍受,所以他无意识地呻吟出声。
而与此同时,躲在一棵大树后头等着“偶遇”的颜真,也差点没忍住就直接现身,让两人来了个历史般的会面。
幸亏在关键时候,他还是及时收回了他的脚。他在等待一个契机,一个能让自己顺理成章救他于水火的契机。
并且,他知道自己如果现在出现的话,必定会引起骆寔的怀疑,从而让自己之前的谋划,功亏一篑。
于是,他就在后面眼睁睁地看着骆寔用双手撑在地上,企图自己站起来。然而他的膝盖大概是伤得很严重,竟然尝试了很久,都没有能够站起来。
颜真就看着他一次次跌倒,再一次次爬起来,钦佩于他的毅力的同时,也很想现身,劝他放弃吧。
最后,在骆寔第不知道几次的尝试中,他终于成功地从台阶上站了起来。
颜真于是就眼看着,他把一个好好的清雅俊逸的白衣公子,变得狼狈不堪,但他现在的样子也很好看。头发垂了一缕下来,遮住他的半边侧脸,反而给他平添了几分不羁的美。
颜真不由得感叹,这骆寔,气质真是多变啊,怪不得那么多人,都被他迷得魂飞魄散。
颜真就这样跟着骆寔身后上了山,亦步亦趋地保护他,以防他突然晕倒,身子后仰翻滚下山。不料这骆寔,虽然已经虚弱不堪了,但却一次也没有晕倒过,再次展现出了他超强的意志力,也让颜真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去了目光。
第204章卿本佳人,奈何在我上方(二十五)
他发现,骆寔哪怕是再狼狈,他的腰板也总是挺直的,从后面看去,十分赏心悦目。颜真在他身上看到有些人没有的风骨和傲气。这样一个原本应该高洁的人,怎么会是个名声俱毁的大魔头呢?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错误。
颜真就这样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跟着他,不知不觉地便走到了山顶的一座道观门前。
已经上山了吗?
他跟在骆寔身后,看他摇摇晃晃地走到门前驻足,半晌后,突然笑了。这一笑,竟是比周身桃花盛开的景象,还要好看。颜真不自觉地又呆了。
所以其实,他只是在与自己较劲吗?
就在他还沉溺于他的“美色”之时,前面的骆大教主却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倾倒下去,眼看额角就要撞到高高的门槛了。
颜真吓得三魂七魄都要飞出来了,他大叫了一声赶紧飞身过去接住不断下落的身体。当他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才发现,骆寔整个人都在轻微地颤抖,他再低头一看,却见他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就连嘴唇也是不正常的颜色。他瘫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很显然已经昏迷过去了。
颜真心道不好,赶紧教主路过的一年轻弟子,对他说,“快找几个人来!把人抬进去!”
那弟子冷不丁瞧见一个俊俏公子抱着一个意识全无的人,也是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问,“你们是谁?来找我师父治病的吗?”
“你说呢?”颜真没好气地反问,“若不是你师父定的这劳什子规矩,我这哥哥也不至于拖着病弱的身子徒步上山。这下好了吧?累晕了。我告诉你们,他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要将你们师父的恶行都公诸于众,让天底下的人,都不要来找你师父治病。这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呵。”
“哈哈哈哈哈!哪来的小娃娃,还真是伶牙俐齿啊!怎的?无事可干偏跑到我观门口来撒泼?还敢认洛天教主为哥哥。你且看他认你这个弟弟吗?”
“您就是山中野老?何故只闻声而不见人影?人已经按照您的要求走到这门前了,该给他治病了吧?”颜真起初听到那一声狂笑的时候,还以为哪个为老不尊的如此无聊,竟在此嘲笑于他,不想竟是“山中野老”本尊。
果然是个怪脾气的小老头。再一想想,他让骆寔受此折磨,就气不打一处来。
“不救。”
“你!老头你出来!说清楚为什么不救!你这不是诓骗别人吗?如果骆寔醒了知道这件事,非气得把你的破观夷为平地不可,再纠集他的教众把你所有的弟子都抓起来,挑断手筋脚筋!”
然而颜真不曾想到,他的威胁非但没有起作用,反而在此导致了老头的狂笑,真是把人气了个倒仰。
“哈哈哈哈!他不会的。因为十年前,我也没救他父亲。这个小家伙先前在这门前跪了两天两夜,下了暴雨也不起来,最后落下病根,在此后的岁月里比别人体凉,阴雨天的时候还会剧烈疼痛。这些,你都不知道吧。可他到底没拿我怎么样,因为他敬重我,也知道留着我还有用。”
“......”颜真简直目瞪口呆,他抱着骆寔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质问那个至今不肯现身的老头,“这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若是不救他,他能不能醒来还不知道。你说,我还需要担心他向我复仇吗?”
“你!!!快点救他!!!”
此时,颜真怀里的骆寔,竟然毫无预兆地发起热来,并且唇边也缓缓淌下一丝鲜血。那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低落,一点都止不住,仿佛要这样一直流下去一样,看得颜真心惊肉跳的。
颜真也越来越抱他不住。无法,他只得整个人坐在地上,扶着他躺下,让他的头枕着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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