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也挺厉害了的,就是还能更厉害。不是要我教你吗?我们早点回去便是了。”骆寔说完便把头重新靠回了车内壁,闭目养神去了。只留下神色莫名地颜真,在盯着他的脸发呆。
教他武功?这种事真的会发生吗?
倒不是他不相信骆寔,而是他知道,骆寔的回教之日,便是天下大乱之时。到时候他都自顾不暇了,又怎么能顾得上自己呢?
原本颜真只是想浑水摸鱼,却不料,让自己越陷越深。等到了后面想要脱身,估计是不太可能了。
又过了一会儿,左护法来他们的马车跟前禀告,他们并未搜查到什么有意义的东西。对此,骆寔除了点点头外,并没有做什么其他的表示,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这件事。他对到底是谁要追杀他的事情,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
现在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然而有一只苍蝇,却是不停地在他耳旁“嗡嗡”直叫,扰他安眠。如果不是顾念着他的属下也在此,他恐怕就要一巴掌盖过去了。
其实颜真也是怕他一睡不醒,因为看骆寔的表情,分明就是快支撑不住了。并且,他的嘴唇还是不正常的白灰色,这就更让颜真感到担忧。
为了怕他失去意识,颜真的两指还搭在骆寔的手腕上,只要一察觉到不对,就立马狠狠地按下去。每到这个时候,骆寔就会一个激灵,突然清醒了过来。
到了最后,他实在是烦不胜烦呢,便索性甩开颜真的手,瞪着他,尽量好声好气道,“我想睡觉。”言下之意就是,你放过我吧。
然而颜真一脸不赞同地摇头,“听话,再多撑一会。我们快到医馆了。”
第228章卿本佳人,奈何在我上方(四十九)
“医馆?”骆寔这回算是彻底清醒了,他直起身问道,“谁说要去医馆的?”
“我。你的属下也同意了。他们都认为你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如果再不处理,恐怕支撑不了多久。所以,我才这么害怕你睡过去。”
“我现在感觉很好。不用去医馆,直接回教。”
“可是这里距离洛天崖,至少还有接近两天的路程。你……真的受得住吗?”
“嗯。”
“可是骆寔……”
“我说回去!”
“……”颜真愣住了,他的手还按着他的手臂,“你、你发什么脾气啊?”
骆寔不理他,他直接掀开车帘,对着窗外喊了一声,片刻之后,左护法就突然出现在马车旁,“公子,有什么吩咐?”
“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务必在半天之内赶回洛天崖。”
“骆寔,你是不是疯了?”颜真压抑着怒气叫道,“你明知道你现在……”
“小律出事了!”
“小律是谁?”
“我儿子。”
“什、什么?那、那孩子出事了?你怎么知道?”
“我能感应到。不管你相信不相信,我和小律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心电感应。虽然我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
“律……是哪个律?”
“律法的律。”骆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现在还在关注这么奇怪的事。
此时他不知道的是,颜真在听说骆寔的儿子名字是“律”的时候,内心有多么的震惊。
他想,这会是一种巧合吗?
这个律,竟然和他的本名重合了。
“你……”他勉强定了定神,“就算孩子出事了,你现在急也没用,还不如先顾好你自己。”
“你觉得,在明知道自己孩子出事的情况下,我还能不紧不慢地赶回去,甚至在路上顺便看个病?有哪个父亲是这样的?”
“我、我没当过父亲……不太清楚……我只知道你现在的脸色很不好……如果再赶路的话,绝对会吃不消的。”
“现在,两条路。”
“……什么?”
骆寔一旦强硬起来,所有人都得跟着他的思路走。这不,颜真现在就已经被他几个字成功带偏了。
“一是弄晕我,让我睡到那时候。”
“不行!”
“为什么?”
“我害怕!这个理由够充分吗?我怕你一旦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因为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吓到我了。”
“抱歉。”骆寔眼里有愧疚一闪而过,“不过我答应你,一定会醒来的。你只要把我之前给你的药塞进我嘴里,然后静静地等待一刻钟就行了。”
“那要真的有这么管用吗?”
“真的。”
“是谁给你的?”
“我从前辈那里偷的。”
“你……如果前辈知道了,大概会暴跳如雷吧。”
“我没预料错的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在暴跳如雷了。”
“你……骆寔,我发现你这人真行啊。”颜真说着,还动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那第二条呢?”
“直接服用那药,它能让我回到巅峰状态。”
“我……”颜真攥着那药瓶,陷入了两难境地。因为他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哪个方法对骆寔来说,才算比较好。
他觉得两个方法都不靠谱,风险都很大。
骆寔坐在一旁等了很久,都不见颜真做决定,不由得“啧”了一声,直接夺过他手中的药瓶,拔出塞子,就要往手心里倒药丸。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药瓶被颜真粗暴地夺了过去。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
“你考虑什么?”骆寔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甚至还把手放在他的额头,想要看看他有没有发烧。但却被颜真突然拍开。
两只手碰撞的声音在车厢里被无限放大,顿时,整个气氛都显得有些不一样了。骆寔低头神色莫测地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背,默然不语。而颜真脸上则有愧疚之色一闪而过。
“对......怎么红得这么快?我看看!”颜真说完,不由分说地扯过骆寔的手,就要查看他的情况。
骆寔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任由他把自己的手我在手心,只是依旧低头看着下面。这让人很容易就能察觉出他的情绪并不高。
“你生气了?”
“没有。”
“那......你头晕吗?要不躺下?我帮你上药。”
“没有受伤上什么药?”
“那你到底怎么了?是怪我拍你吗?我不是故意的......”
“没有。”
“那你就是......”
“我说了没有!”骆寔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口气难免重了一些。当他看到颜真一脸受伤神色的时候,又有些过意不去。然而却拉不下那个脸面主动道歉,就在他暗中思考对策的时候,他的身体却帮了他。
他撑不下去了。
他原本张口正打算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阵剧烈的晕眩所袭击,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正倒回了颜真的怀里。
颜真下意识地把他紧紧抱住,刚说了一句“好舒服”,就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似乎比刚才高多了,顿觉不妙,心想这样烧下去,还不得变成傻子啊?
“你还好吗?”此时,颜真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小脾气?快点把人安顿好才是紧要的。
他扶着骆寔,让他慢慢地倒回座椅上,再掀开帘子,喊来左护法,让他去弄一盆水上来。
可是此地周围,能打到的都只有冰凉的河水,用这种直接给骆寔擦身不合适吧?于是,左护法便用内力把那水加热,然后才递了进去。
颜真接过水之后,也不多言,直接就将毛巾浸湿拧干之后,敷在骆寔的额头、颈侧等地方。
骆寔此时尚有一丝意识,半睁着眼睛看颜真摆弄自己,神情恹恹的,看上去整个人软弱可欺,早就没有了清醒时那股凌厉。
颜真看到这样的骆寔,心想,这人究竟是什么毛病?生病时的神态和做法,跟不生病时完全是两个极端。偏偏这两种截然不相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却能完美融合。
第229章卿本佳人,奈何在我上方(五十)
“嗯……”
“怎么了?冷?”
骆寔只是无意识地呻吟了一声,颜真便立刻停下他的动作,低头看他的情况,但却见他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闭上了,神智好像较之前还要不清楚了。
“别走……”
“什么别走?骆寔,你怎么了?”颜真本想接着为他把全身都擦上一遍,然而骆寔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动。并且力气大得他忍不住都要呼痛。
“怎么了这是?骆寔你先松手!等我给你擦完身了你再握好不好?听话。好吗?”颜真并没有意识到,他说话对我语气已经轻柔得不能再轻柔了,就像是一般恋人之间的呢喃。
“颜……别走……”
“颜?你是在叫我吗?”颜真一脸不解,心想,难道是因为二人相认了,所以骆寔再做梦的时候,就自动代入自己的脸吗?
“骆寔?骆寔?怎么办……算了,不管了……先给他降温再说吧……”反正这样也达到了骆寔想要一路晕回教中的愿望。
在颜真看来,骆寔此刻没再吐血,就是一个好的现象,代表他的病情没有再恶化。虽然他还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药……”
“对!药!还有药!”颜真连忙转身去拿刚才被他随手搁在座椅上的小药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来。
“你说你不是神志不清了吗?怎么还记得吃药?”他一面自言自语,一面转身,却惊讶地发现,原来骆寔竟然又挣扎着醒过来了。此时正眯着眼睛看着自己。不知道为何,颜真竟从他的脸上读出了一种名为委屈的情绪。
怎么可能呢?颜真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暗想自己真是魔怔了。骆寔生病的时候虽然软软的,看起来很好欺负,但怎么着,“委屈”这种东西,也应该跟他沾不上边才对。
然而下一秒,他就华丽丽的被打脸了。
只见骆寔此时嘴巴都翘起来了,看上去好不可怜,与此同时,他的眼角竟还挂着两滴晶莹的泪珠,衬得一双眼都水润水润的,让人很想亲上去。
“难受……”
颜真:“!!!”此时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天啊!”
真的,当这两个字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完全就化作了一滩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轻易就能那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心软。更何况是自己这种原本心就不太硬的人?
颜真毫不犹豫地觉得,如果骆寔此时缩小好几号变成小娃娃,那么他一定会整天把他抱在怀里,并将他宠上天。
“哪里难受?”颜真的声音此时不自觉地放得更轻了,仿佛害怕吓到他一样。
“全身都难受……胸口好痛……爹……寔儿好难受……”
“不难受了,我们不难受了。我给你揉揉,就不难受了……”颜真所幸将手中的毛巾又扔到了一边,把她的上半身重新抱起来,安置在自己的怀里,然后用一只手替他上下抚着胸口。
有了他的安抚之后,骆寔果然安静了许多,眉头也不在紧锁了,只是一只手依旧无意识地握住颜真的一只手指,不放它离开。
颜真在替他揉胸口的时候忍不住想到,已故的那位老教主,真的会有如此耐心哄孩子的时候吗?他可是听闻那位教主,是个真正十恶不赦之徒,当年他还在世的时候,那可真真是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江湖人都对他闻风丧胆。
这样的人,真的很难想象,他如果哄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样子的。
不过……颜真失笑,他想,骆寔不是也被江湖上传为杀人如麻的大魔头吗?可见传闻不可尽信。
骆寔……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颜真就这样抱着骆寔抱了一路,因为担心躺着会让他不舒服,他甚至都没有想过将他放下来。弄到最后,自己的全身都已经发麻僵硬了,他还是牢牢抱着他,并且一直坚持不懈地帮他按摩胸口周围的穴位。在他说胡话的时候,还轻声细语地安慰着他。
马车外的车夫们,之前似乎是接收到了别人的吩咐,加快了速度,导致骆寔在途中迷迷糊糊吐了一次,弄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终于,在他最后一次吐完之后,突然软倒在颜真的怀里,彻底陷入了昏迷,任由颜真怎么晃他喊他都没有了反应,吓得他赶紧把之前那个不给他好脸色的女大夫又叫上马车来,给骆寔把脉。
女大夫把脉之后,也说骆寔是虚脱,给他喂下用药混合的水就好了,并且见缝插针指责颜真,“教主吐了这么久,为什么不早点叫我上去?你究竟是什么居心?”
“让你好好治病,就好好治病,总逮着我骂什么?狂犬病吗?还真当自己是女主人了……”颜真被她激得脾气彻底起来了,连“狂犬病”这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语都拿出来骂街。
他是真不懂这个女人的脑回路,就算暗恋骆寔,那么自己几斤几两,也该心里有数吧。骆寔那会儿在密林里的警告,还不足以让她吸取教训吗?
“你……你……”女子索性不再理他,而是一把掀开帘子,问正在赶车的车夫,“还有多长时间能到?教主现在这样的情况,必须马上回教施以针灸。”
“约摸还有一个时辰。”车夫答道。
“不行。”女子摇摇头,“太长了,还要抓紧时间。”
颜真眼尖地看到已经被重新放回座椅上的骆寔,打了个寒颤,顿时觉得自己呛声回去的机会到了。
他赶紧拿过放在一旁的大氅,把他的脖子围得严严实实的,避免有一丝冷风灌进去。
“你做什么?快点把车帘给我放下来!没看见你家教主冷得很吗?”
“关你什么事?!”
“好,这话我记下了。等你家教主醒了,我就对他说,你根本不管他的死活。让他把你发配到山下去养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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